第238章 穷乡僻壤

　　那个男人战败了。

　　他的华丽铠甲寸寸碎裂，十二重克莱因瓶防御结构在非良基集合的侵蚀下彻底崩解，身体被高阶魔族的悖论之力贯穿，如同被撕碎的公理系统，再无法维持逻辑自洽。

　　他单膝跪地，短剑插在锈蚀的大地上，剑身符文黯淡如熄灭的星辰。

　　所有的逃亡者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停滞了。

　　方才还逆转乾坤的希望，此刻化作尘埃飘散。

　　铁甲车旁，路西威亚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强者，就该羞辱弱者！”高阶魔族的声音带着扭曲的愉悦，如同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在嘲笑形式系统的徒劳。

　　它伸出巨爪，粗暴地扯开男人残破的盔甲，金属碎片如逻辑碎片般四散飞溅。

　　“主界生命的战败y啊，我一定要好好品鉴一番呀！”

　　“你他妈……”男人咬紧牙关，嘴角溢出混着魔力结晶的血沫，他的眼神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决绝的平静，“那就和我一起去死吧！”

　　“什——”高阶魔族话音未落，男人猛然暴起！

　　他双臂如锁链般死死环抱住魔族的躯干，任凭对方利爪撕开自己的胸膛也不松手。

　　下一瞬，他体内的魔力核心开始失控——不是爆炸，而是“超限递归式坍缩”。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下浮现出无数自指的符号回路，骨骼化作分形结构无限增殖，血肉则转化为超维流形的不稳定投影。

　　高阶魔族疯狂挣扎，试图挣脱这具正在升格为奇点的躯体，可男人早已抱定求死之志，每一寸肌肉都化作逻辑枷锁，将对方牢牢禁锢。

　　“不——！”魔族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轰！！！

　　一道无声的强光炸开，不是火焰，而是纯粹的信息湮灭波。

　　空间在局部区域被抹除，时间在此刻失去意义，连锈蚀的齿轮天幕都被短暂清空。

　　烟尘缓缓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个光滑如镜的圆形凹坑，边缘铭刻着尚未消散的拓扑残痕。

　　高阶魔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灵魂也不见了——魂飞魄散，连轮回的入口都被彻底焚毁。

　　死寂笼罩大地。

　　片刻后，一声压抑的呜咽从人群中传来。

　　那是男人的部下，他们跪倒在地，拳头深深砸进锈土，肩膀剧烈颤抖，却无人敢放声痛哭。

　　他们的信仰、领袖、最后的屏障，就这样化作了虚无。

　　而路西威亚，则感觉到有一个东西掉在了自己头上，将额头打得生疼。

　　他下意识伸手一摸，掌心触到一块温热的晶体。

　　低头一看，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灵魂结晶，通体澄澈，内里隐约流转着未尽的意志光辉，表面还残留着一丝15级初位职业者的法则余韵。

　　似乎是那个男人在自爆前，将最后一缕本源凝成此物，无意中坠落至此。

　　他抬头，看见那些部下悲痛欲绝的神情，听见远处逃亡者低低的啜泣。

　　风卷起灰烬，掠过凹坑边缘，仿佛连天地都在哀悼。

　　路西威亚的脸色变幻莫测。

　　他想起自己那把毫无用处的枪，想起师傅说的“废品”，想起自己曾幻想用科技震撼世界的狂妄。

　　而眼前这块结晶，承载着一位真正强者的终局——不是荣耀加身，而是以命换命，连名字都不会被记住。

　　他沉默片刻，迅速将灵魂结晶塞进自己的包里，动作轻巧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随后低下头，假装拍打裤腿上的灰尘，眼神躲闪，仿佛刚才只是被一块普通石子砸中。

　　而未来的一位法皇就此诞生，当然，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装甲车在前方疾驰，履带卷起锈黄尘烟，引擎低吼如困兽。

　　魔族的追兵在后方紧咬不放，蹄声震地，嘶吼连天。

　　路西威亚紧贴车窗，看着两侧景物飞速倒退，直到前方出现一道高耸的界碑——碑上刻着星月帝国的徽记，边缘已被战火熏黑。

　　他们冲过那道关卡，正式踏入星月帝国的地界。

　　师傅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可手仍牢牢握着操纵杆，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接下来我们继续往南，”他低声说，声音沙哑，“这里也不安全。”

　　路西威亚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远方。

　　此刻，星月帝国的边境线上，气氛凝重如铁。

　　数百米高的哨塔林立，塔顶魔导炮口幽光闪烁，能量在符文回路中低鸣蓄势。

　　边境军团列阵于防线之后，士兵们身披制式轻甲，手中长戟斜指苍穹，盾牌表面铭刻着抵御精神侵蚀的静默咒文。

　　无人喧哗，无人走动，连呼吸都压得极轻，仿佛稍一出声，便会引爆这根绷到极限的弦。

　　军官站在高台上，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足千米之外，便是魔族大军的营地。

　　这点距离，对高阶存在而言，几乎只是眨眼之间。

　　风从敌营方向吹来，带着焦肉与血腥的气味。

　　相比之下，魔族那边则“欢乐”得多。

　　他们围成巨大的篝火圈，敲击骨鼓，踏着节奏狂舞，口中高唱颂歌：“艾莉西亚！艾莉西亚！撕裂界壁的神选！赐我们血与火的权柄！”

　　歌声粗粝而亢奋，混着火焰噼啪声，在暮色中回荡。

　　篝火之上，架着数十根铁钎，上面串着的并非野兽，而是仍在哀嚎挣扎的主界平民——他们的四肢被铁链锁住，皮肤在高温下蜷曲冒油，惨叫声被魔族的欢笑轻易淹没。

　　一个魔族将领举起酒囊，大笑着将烈酒浇在火堆上，火焰腾空而起，映照出他脸上狰狞的刺青。

　　“再来一首！为我们的新家园干杯！”他吼道，随即又抓起一名俘虏，直接扔进火堆，引发一阵哄笑。

　　星月帝国的阵地上，一名年轻士兵攥紧长戟，指节发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畜生……”他咬牙低语，声音颤抖，“他们竟把人当柴烧！”

　　身旁的老兵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如磐石：“别冲动。现在冲出去，只会让他们的烧烤架上多一具尸体。”

　　高台上的军官缓缓举起手，身后数千名弓弩手同时拉满弦，箭镞泛着寒光。

　　“记住，”他声音不高，却传遍整条防线，“他们不是在庆祝胜利，而是在挑衅我们的底线，今日若退一步，明日主界便无寸土可守。”

　　风掠过两军之间的荒原，卷起灰烬与断草。

　　装甲车从防线侧翼悄然驶过，路西威亚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篝火——火光中，一个平民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仍睁着，映着魔族跳舞的影子。

　　他猛地转回头，胃里翻江倒海。

　　师傅一脚油门踩到底，铁甲车如离弦之箭，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时织凛华端坐于高阁之上，指尖轻抚一卷空白的命簿。

　　窗外云海翻涌，星辰如棋，可她眉宇间并无焦灼，只有一丝淡淡的思虑。

　　关于如何选出一个可以成为生命之神的精灵，她暂时没有头绪。

　　此事急不得，于是她将此事轻轻搁置，暂且封存于思绪深处。

　　她的目光，转而投向主界动荡的局势。

　　这波魔族入侵，声势浩大，城墙崩塌，城邦陷落，逃亡者如潮水般南涌。

　　乍看之下，确如灭世之灾。

　　可在时织凛华眼中，不过是一场趁虚而入的闹剧罢了。

　　魔族来势汹汹，无非是打了主界一个措手不及——趁诸大势力尚未动员，趁边境守军松懈，趁人心惶惶之际，以雷霆之势碾过那些孤立无援的小城邦、小部族。

　　正因如此，才显得他们势如破竹。

　　可一旦主界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大种族、大势力反应过来，局面便会截然不同。

　　南帝国的精灵早已列装全域感知无人机群与绝对太一级机甲军团；星月帝国远不如南帝国，却也掌握着足以重构时空的轨道魔法网络；更不必提那些深藏于地心、海底、虚空裂隙中的古老文明——它们平日隐而不发，但若魔族胆敢深入腹地，顷刻之间便会被连根拔起。

　　魔族？说到底，不过是魔界那片穷乡僻壤跑出来的流寇罢了。

　　魔界资源贫瘠到连基础元素都呈枯竭态，土地寸草不生，天空终年灰暗，连维持一支常备军都需靠掠夺维系。

　　而主界呢？矿脉如河，灵泉成湖，魔法材料堆积如山，连最普通的边境哨所都能奢侈地用星舰引擎改装民用车辆。

　　资源充沛到可以随意挥霍、浪费，打一场战争如同举办一场庆典。

　　在这样的悬殊差距下，魔族这种穷酸种族，被主界各大势力联手平推，根本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何时动手”的问题。

　　真正值得时织凛华关注的，唯有魔神。

　　如今上界失联，主界几乎所有的种族都无法再与神明取得联系。

　　祈祷石沉大海，神谕杳无音信，连最虔诚的祭司也只能对着空荡荡的神龛喃喃自语。

　　可偏偏在这万神缄默之时，魔神却能大张旗鼓地策动如此规模的入侵，不仅打通界壁，还让高阶魔族降临主界。

　　既然同为神明级别的存在，为何唯独魔神还能行动自如？

　　是祂未受上界失联的影响？还是……祂本就与这场“失联”有所关联？

　　种种迹象，耐人寻味。

　　时织凛华指尖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锐光，她并不畏惧魔神，相反，她心中竟隐隐升起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若魔神真想借这场入侵试探主界的底线，那她不介意亲自下场，给这位精灵的老对手一点……久违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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