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戏医2

　　黑暗中，凌昭的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那刺耳的拖拽声和令人不安的滴答声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凝成实质，钻入她的鼻腔，让她阵阵反胃。

　　但是神经却异常兴奋。

　　她紧紧攥着冰冷的铁质病历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一动也不敢动。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应对的方案，但得出的结论都是——如果门外的“东西”发现她，硬碰硬绝对是死路一条。

　　拖拽声在办公室门外停了下来。

　　滴答…滴答…

　　粘稠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凌昭甚至能想象出那暗红色的液体在血光下汇聚成一滩的模样。

　　门外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这种寂静比声音更令人窒息。凌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几秒钟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刺啦——刺啦——

　　那东西似乎没有发现她，继续朝着走廊的另一端拖拽而去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深处。

　　直到确认声音彻底消失，凌昭才敢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没有立刻打开手电，而是在黑暗中又等待了几分钟，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四周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寂静。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按下手电开关。昏黄的光线重新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她先是用光柱扫过办公室门口的地面——那里赫然留着几道暗红色的、粘稠的拖拽痕迹，以及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凌昭的胃部一阵抽搐。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令人不适的画面。

　　她迅速将刚才找到的泛黄文档和那个写着“夜半歌声起，看官莫回头”的硬皮笔记本塞进护士服宽大的口袋了。这些东西或许至关重要。

　　必须立刻返回护士站。这里太不安全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先用手电小心地探出走廊左右照射。红光笼罩下的走廊空无一物，只有那拖拽的血迹一路延伸向黑暗的尽头。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办公室，朝着护士站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她快要接近护士站时，一阵奇怪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声音很轻，调子古怪而荒腔走板，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哀怨和阴冷，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呢喃。

　　凌昭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夜半歌声起……

　　笔记本上的那句话瞬间闯入她的脑海！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这歌声绝对不正常！它不像广播里的音乐，更不像人正常哼唱的调子，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远时近，钻进人的耳朵里，搅得人心神不宁。

　　“看官莫回头……”她低声默念着下半句，心脏狂跳。这是一种警告吗？绝对不能回头？

　　哼唱声还在持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仿佛那个哼唱的东西正在靠近。

　　凌昭咬紧牙关，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冲向近在咫尺的护士站。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到那个相对熟悉的角落，和另外两个幸存者待在一起，哪怕她们穿着病号服。

　　她一把掀开护士台的挡板，冲了进去。

　　“我回来了！你们没……”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手电光柱扫过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

　　张奶奶和小悠，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小悠的那双病房拖鞋，歪歪扭扭地摆在地上，旁边似乎还有一道挣扎摩擦的痕迹。

　　凌昭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她离开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明明嘱咐过她们绝对不要离开！她们两个吓成那样，怎么可能自己乱跑？

　　出事了！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瞬间，那诡异的哼唱声陡然加大了！

　　不再是隐隐约约，而是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就在护士站外面！调子也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一种催促和诱惑的意味。

　　同时，凌昭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护士站柜台的外侧，血红色的光影下，一个细长的、扭曲的阴影正在缓缓地、无声地拉长……

　　有什么东西，就在柜台外面！正在靠近！

　　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凌昭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死死地盯着前方空荡荡的墙壁，右手紧紧握着病历夹，左手的手电筒因为颤抖而光柱乱晃。

　　哼唱声几乎贴在了她的脑后，一股冰冷的、带着霉味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理智在尖叫着逃离，但那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那诡异的规则像一道枷锁，死死地扼住了她的行动。

　　看官莫回头……回头会怎么样？会死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一声闷响从侧后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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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肉体和骨头上的声音。

　　那贴在她脑后的哼唱声猛地变成了一声尖锐短促的怪叫，随即迅速远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惊退了。

　　笼罩在后颈的那股冰冷气息也随之消失。

　　凌昭猛地喘过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向前冲了两步，然后才敢迅速转身，将手电光对准身后！

　　光线晃动，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男人正站在护士台的入口处，手里抓着一个沉甸甸的金属垃圾桶，保持着投掷完毕的姿势。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裤和运动外套，看起来不像医院的工作人员或病人。他身材高挑，面容冷静，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沉着，正警惕地扫视着哼唱声消失的方向。

　　在他脚边，掉落着一小撮枯草般的黑色毛发，正微微扭动着，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显然，刚才就是他用电光火石间，用垃圾桶砸中了那个袭击凌昭的东西，救了她一命。

　　男人确认威胁暂时解除，这才将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凌昭，眉头微蹙，语气快速而冷静：

　　“你没事吧？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这种环境下，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凌昭剧烈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她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看起来异常镇定的男人，摇了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人似乎也不期待她的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空无一人的角落和那双拖鞋，又看了看凌昭紧握的病历夹和手电，以及她身上那件略显凌乱的护士服。

　　“你的同伴被抓走了？”他直接问道，语气里没有过多的情绪，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进行确认。

　　凌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应该是。我离开的时候她们还在这里。”她顿了顿，看向这个男人，“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任梁。来看望我妹妹，她在住院。”男人言简意赅地回答，同时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变形的垃圾桶，重新握在手里，充当临时武器，“看来，我们遇到了同样诡异的事情。你听到那个‘规则’提示了吗？”

　　凌昭点了点头，心下稍安。至少这个人看起来理智且具备一定的行动力，不像之前那两个完全陷入恐慌的同伴。

　　“凌昭，这里的实习护士。”她简单地自我介绍，然后急切地问道，“你刚才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乔任梁推了推眼镜，摇头：“太快了，没看清具体形态。只看到一个很高的、扭曲的黑影趴在你身后，听到它在哼歌。看起来，它很忌讳‘回头’这个动作，或者害怕被攻击。”

　　他的分析冷静得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的袭击。

　　凌昭想起那张奶奶和小悠的失踪，心又沉了下去：“必须找到她们……”

　　“在这种地方，盲目寻找失踪的人很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乔任梁的语气依旧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你刚才出去，有什么发现吗？”

　　凌昭想起口袋里的东西，刚想拿出来，突然——

　　“救……救命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猛地从走廊的另一端，也就是之前那个拖拽声消失的方向传来！

　　是年轻女孩小悠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凌昭和乔任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走！”凌昭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乔任梁眉头紧锁，似乎不赞成这种冒险，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手中紧握着那个金属垃圾桶。

　　两人一前一后，在血红色的走廊里狂奔。小悠的尖叫声只持续了很短促的一下，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断了喉咙。

　　这让凌昭的心不断下沉。

　　终于，在靠近那条通往备用楼梯间的短走廊口，他们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小悠瘫倒在墙边，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完全散开，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表情，嘴巴大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脖子上，清晰地印着几个青黑色的、细长的手指印。

　　她已经死了。

　　而在她的尸体旁边，张奶奶正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她的身体以一种非人的频率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咯咯咯”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听到凌昭二人的脚步声，“张奶奶”猛地停止了抽搐。

　　然后，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极其僵硬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她的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眼睛只剩下眼白，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密密麻麻的、尖利的牙齿。她的声音变得嘶哑扭曲，不再是那个和善的老太太：

　　“饿……好饿啊……”

　　“新鲜的……肉……”

　　话音未落，她四肢着地，像一只畸形的蜘蛛，带着令人作呕的快速，猛地朝离她更近的乔任梁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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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故发生得太快！

　　乔任梁显然也没料到会直接面对如此可怖的景象，脸色瞬间煞白，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将手中的金属垃圾桶狠狠砸向扑来的“张奶奶”！

　　“砰！”

　　垃圾桶砸中了目标，但却像是砸在了一块坚硬的橡胶上，只是让对方的动作迟缓了一瞬。变异后的“张奶奶”力量大得惊人，嘶吼着挥爪扫开了垃圾桶，继续扑向乔任梁！

　　乔任梁被这股巨力带得一个踉跄，向后跌去，眼镜也滑落到了鼻梁上，露出了瞬间的慌乱。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眼看那布满尖牙的嘴就要咬上他的喉咙——

　　就在这生死关头！

　　“滚开！！”

　　一声冰冷彻骨、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怒喝响起！

　　是凌昭！

　　不知何时，她已经冲到了侧前方，面对恐怖的怪物，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恐惧，反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漠然的愤怒。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理，侧身、闪避、旋身发力，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她手中那本沉甸甸的铁质病历夹，被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股破风声，狠狠地、精准地砸在了“张奶奶”的太阳穴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张奶奶”扑击的动作猛地僵住，脑袋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她的耳朵和嘴角渗了出来。她嗬嗬地叫了两声，身体抽搐了几下，终于软软地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走廊里，只剩下凌昭微微的喘息声，和乔任梁惊魂未定的呼吸声。

　　乔任梁扶正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又看向站在怪物尸体旁、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腕上溅到的黑色液体的凌昭。

　　一个实习护士……用一本病历夹……砸碎了一个怪物的头骨？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和精准度？还有她那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和不带一丝犹豫的狠厉……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反应！

　　凌昭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张奶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着病历夹的手。刚才那一瞬间，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力量感席卷了全身，驱动她做出了远超自己想象的反应。

　　那感觉……既陌生，又隐隐有一丝该死的熟悉。

　　爽！

　　她猛地想起脑海中那个冰冷提示音所说的“副本”。

　　所以……这就是“失败惩罚：死亡”的真实写照？而活下去的方式，就是变得和这些怪物一样……冷酷和强大？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乔任梁探究、震惊而又充满审视的目光。

　　血红色的灯光笼罩着两人，中间隔着怪物的尸体和同伴的残骸。

　　短暂的联盟已经建立，但怀疑和猜忌的种子，也在第一夜的血腥中，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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