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戏医7

　　护士站弥漫着一股死亡和绝望的气息。红色胸牌护士长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规则的残酷，墙面上那血色的、矛盾的警告更是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地、地下……”林薇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说在地下……是不是地下室？太平间？我、我不要去那里！”极度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崩溃。

　　乔任梁紧紧捂着林薇的嘴，防止她失控尖叫引来危险，但他的脸色也同样凝重。墙上的信息与他理性分析的方向产生了严重冲突。

　　“冷静点！”凌昭的声音冷冽如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她说不要找，你就信？那脑子的声音让我们找，你听谁的？说不定留下这字的就是‘它’本身，误导我们放弃任务，困死在这里。”

　　她的思维总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逆向性，不轻易相信任何表面信息，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乔任梁松开了捂着林薇的手，示意她控制情绪。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尸体和警告之间来回扫视，缓缓开口：“凌昭的怀疑有道理。信息矛盾时，我们需要更谨慎地甄别。但目前，我们缺乏判断其真伪的依据。”

　　他走到尸体旁，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没有明显外伤，死因成谜。他注意到死者一只手的手指沾满了红色，像是某种蜡笔或口红的痕迹，与墙上的字颜色一致。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乔任梁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紧握的手指。

　　里面是一小片被揉皱的纸角。他将其抽出展开，上面是打印的字体，似乎是从某份文件上撕下来的，只有残缺的半句话：

　　【……怨念聚合并非无解，其核心惧怕……】

　　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

　　“怨念聚合……核心惧怕……”乔任梁低声念出这几个词，眼神一亮，“这像是对某种特定诡异现象的分析！可能来自医院的某种机密档案！她临死前可能想告诉我们对付‘它’的方法！”

　　这张纸片的存在，稍微增加了墙上警告的可信度——至少，留下警告的人，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

　　凌昭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护士站本身。她开始在一片狼藉中翻找，希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比如手电筒电池、药品，或者其他规则提示。

　　她拉开一个半开的抽屉，里面除了杂物，赫然放着一本《仁爱医院员工手册》。她随手翻开，发现里面除了常规制度，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圆珠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某种笔记：

　　---

　　【观察记录：】

　　· 【血月】出现时，异常活性到峰值。

　　· 【它们】似乎受特定「规则」束缚，也在利用规则。

　　· 「院长」或许从未存在，只是一个被「设定」的目标。

　　· 小心「笑脸」。那不是友善。

　　· 地下车库B负二层，旧锅炉房入口封锁线後，有异常能量反应，权限不足，无法深入。（备注：三年前失踪的刘医生最後出现地点）

　　· 「处方笺」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诱饵。

　　---

　　这像是某个同样察觉到异常的工作人员长期观察记录下的心得！信息量巨大！

　　“血月”指的是这永不消散的血红色光芒吗？“它们”在利用规则？“院长”可能不存在？“处方笺”是诱饵？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墙上的警告、脑中的任务提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更加复杂、更加扑朔迷离的图景。

　　凌昭将员工手册也塞进口袋。现在他们手头的信息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矛盾，像一团乱麻。

　　“信息很多，但缺乏关键逻辑链将其串联。”乔任梁总结道，他习惯性地用食指关节轻敲眉心，这是他在极度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系统性地整理已知信息，尝试推导出尽可能接近真相的模型。”

　　他的思维方式永远是结构化的、逻辑至上的。

　　“哪里安全？”凌昭反问，“这里刚死过人。”

　　乔任梁的目光投向护士站侧面，那里有一扇标着【值班室】的门。门看起来还算完好。“那里。值班室通常有内部卫生间，结构更独立，门也更结实。”

　　三人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值班室门口。门没有锁，乔任梁谨慎地推开一条缝，用手电照射内部。

　　里面空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卫生间。没有窗户。看起来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确认安全后，三人迅速进入，再次从内部将门反锁。

　　终于又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所。值班室里的空气虽然沉闷，但至少没有浓重的血腥味。

　　乔任梁立刻将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脑中提示的规则、墙上守则、配药室提醒、纸片、员工手册笔记——全部摊在书桌上，像分析实验数据一样，开始分门别类，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矛盾和潜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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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薇蜷缩在床角，依旧惊魂未定，但看到乔任梁专注冷静的样子，似乎也找到了一点主心骨，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凌昭则靠在门边，一边警戒，一边看着乔任梁忙碌。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混乱中保持理智和逻辑的能力确实很强，是个难得的“有用的人”。

　　时间在沉默的思考和分析中流逝。

　　突然，乔任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我可能……有了一点思路。”

　　凌昭和林薇都看向他。

　　“矛盾点很多，但如果我们换一个假设前提——”乔任梁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如果，那个冰冷声音发布的‘任务’，本身就不是为了让我们‘通关’，而是为了达成某种……‘仪式’或者‘喂养’的目的呢？”

　　他指着那些信息：“‘处方笺可能是诱饵’、‘院长或许从未存在’、‘它们在利用规则’。如果任务目标是假的，那么阻止我们完成任务的‘警告’，反而可能是真正的生路提示！”

　　“你的意思是，”凌昭反应极快，“找到处方笺，不是离开，而是完成某种邪恶仪式，会带来更糟的结果？而不去找，甚至破坏它，才是生路？”

　　“这是一种可能性很高的推论！”乔任梁语速加快，“还有‘怨念聚合’、‘核心惧怕’，这提示可能存在某种克制‘它’的方法，而不是单纯地寻找物品！还有员工笔记里的‘旧锅炉房异常能量反应’……‘地下’……这一切可能都指向另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向！”

　　他的分析层层递进，逻辑严密，为所有矛盾的信息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令人心惊胆战的解释角度！

　　如果他的推论正确，那么他们从一开始，就被那个发布任务的声音欺骗了！他们所有的努力方向，可能都是奔向死亡！

　　就在乔任梁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一丝突破的振奋时——

　　一直沉默旁听的凌昭，看着桌上那些代表死亡和诡异的规则纸条，又看了看陷入沉思的乔任梁和瑟瑟发抖的林薇，一种莫名的、脱离于当前紧张情绪的疏离感再次浮现。

　　她仿佛站在更高处，冷眼旁观着这场生死挣扎。乔任梁那严谨的逻辑推导，在她看来，像是盲人摸象，接近了某些边角，却远未触及核心。

　　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优越感混杂着一丝不耐烦，悄然滋生。

　　她抱着手臂，倚着门板，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轻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评价乔任梁的努力：

　　“没用的。规则从来都不是用来遵守或者破解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另外两人耳中。

　　“……规则，只是‘它’筛选食物的筛子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昭自己猛地愣住了。

　　乔任梁和分析的动作瞬间僵住，霍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凌昭。

　　林薇也惊恐地看向她，仿佛她说出了什么极其可怕的话。

　　筛选……食物的……筛子？

　　这句话完全超出了一个新人的认知范畴！带着一种非人的、居高临下的冷漠和洞悉！

　　凌昭自己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这句话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从她脑海深处溜了出来。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那瞬间的感觉却又如此真实……

　　值班室内，刚刚因为逻辑分析而带来的些许振奋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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