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砖

　　土地的事一落定，盖房的事就要筹备起来了。

　　夜老头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分了工：“老大下午去镇上的砖瓦窑问问，青砖、瓦片的价钱，还有运到家得多少脚力钱。老二去打听打听，找个口碑好的盖房师傅，最好是盖过青砖房的。问问人家啥时候有空。老三去木料行打听，梁木、椽子、门板，都得问”。

　　三兄弟齐声应下，分头行动。

　　夜老二问了工期、用料讲究，张师傅都答得明明白白，听着就靠谱，心里便有了数。

　　夜老三问过，记了账，又去别家比对。

　　傍晚时分，三兄弟都回了家，围着夜老头汇报。

　　李桂香端来热水，笑着说：“都打听清楚了就好，明儿个就让老二去定下张师傅，早点开工，争取早些住进去”。

　　胖丫小嘴里念叨着，“住大屋，种果果”。

　　夜老二去说过没几天后，张师傅就带着个徒弟，背着工具包来了夜家。

　　他徒弟背着块平整的木板，上面铺着纸——那是用来画图纸的。

　　“夜老哥，我先去瞅瞅地”。

　　张师傅放下包，接过李桂香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说道。

　　夜老头领路，夜老大和几个儿子都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

　　到了地块上，张师傅掏出尺，踩着布鞋在地里丈量，嘴里念念有词：“正房五间，进深一丈，宽五丈。东西厢房各一排……”。

　　他徒弟在旁边记着数，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张师傅，正房得盖的高些，亮堂”，夜老头在旁边补充，“家里人多，尽量多留几间住人的厢房”。

　　“行”，张师傅点头，“前后都留出厢房，后院给你多盖几间屋子。留块空当，将来能打井”。

　　他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大概的轮廓：“正门朝东南，迎着日头”。

　　众人围着看，都觉得这布局合心意。

　　胖丫也跟着，蹲在旁边看，被李桂香笑着拉起来抱到怀里。

　　回到夜家，张师傅就铺开纸，蘸着墨画起来。几笔就勾勒出房屋的轮廓，门窗、梁柱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他徒弟在旁边计算用料数量。

　　张师傅放下笔，指着图纸，“这是大概的样子，你们再看看，哪里要改，咱再商量”。

　　夜老头看着图纸上的房子，虽然只是线条，却仿佛已经看见了青砖黛瓦的模样，心里高兴。

　　夜家其他人也都围过来看。

　　“就按这图来吧，张师傅盖了那么些房子，听你的准没错”。

　　李桂香端来刚烙的葱油饼，往张师傅面前推了推，“尝尝，家里的粗茶淡饭，先垫垫肚子”。

　　张师傅咬了口葱油饼，笑着说，“盖房是百年的事，我不会糊弄。过些日子是动土的黄道吉日”。

　　“砖块，木料，你们可以先定下来，让人往那边送了”。

　　张师傅在夜家吃过了饭就带着徒弟先回去了，说好到了动土那天再过来。

　　没过几日砖窑的车就进了杨树村。

　　几辆牛车并排停在村西头的地块边，青砖码得整整齐齐，瓦用草绳捆成摞，看着就扎实。

　　“卸在这儿就行”。

　　夜老头指挥着车夫们把砖瓦搬到地块角落，用早就准备好的油布盖好。

　　“这么多好材料，可得看紧了”。

　　李桂香跟着来瞧，看着那堆青砖，直咂嘴，都是银子。

　　夜老头点了点头，当晚就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老大值上半夜，老二值下半夜，老三后半夜接茬，一人来看两个时辰，轮流守夜。我白天在这儿盯着，谁也别马虎，怕那心眼坏的来偷东西”。

　　夜家人要辛苦几天，等盖房子的工人过来，他们会有人在这里搭棚子住下。

　　工人的伙食也是他们自己准备，都折成银子结算给张师傅就行。

　　夜家准备当个甩手掌柜，家里人每天都有事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在这里帮忙盖房子。

　　天黑下来，夜老大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材料堆旁，手边放着根木棍，眼睛盯着四周。

　　春夜的风还带着凉，他裹紧了棉袄，听着远处的狗吠，时不时起身走动一下，踢踢砖瓦，心里踏实些。

　　半夜里换夜老二来守，他带了个火折子，生了堆火，冷了就烤烤手，借着火光还能壮胆。

　　夜老三后半夜守着，干脆把铺盖卷搬了来，裹着被子一点不冷，火星子偶尔发出“噼啪”响，倒也不觉得困。

　　白天夜老头就搬个板凳坐在地块边，看着那堆砖瓦。

　　村里有人路过，笑着打招呼，“夜老哥，一个人呢？没把你家几个皮小子叫来陪你守着这些宝贝呢”？

　　“可不是宝贝嘛”。

　　夜老头笑着应，“这都是盖房的家当，丢不起呀，都是孩子们的血汗钱”。

　　胖丫跟着奶奶送饭来，见爷爷坐在那里正无聊，就跑过去依偎在他腿上，小手指着青砖：“爷爷，这系大房几吗”？

　　“是啊”。

　　夜老头摸了摸她的头，“等盖好了，咱胖丫就能在大房子住咯”。

　　守了好几天，材料渐渐备齐，张师傅带着徒弟们也开始打地基，夯土的号子声“嘿哟嘿哟”响起来，地块上热闹起来，倒不用再特意安排人守夜了。

　　夜老大笑着说：“这十来天没白熬，一块砖头都没少”。

　　夜老三揉了揉熬红的眼睛：“现在人多了，贼也不敢来了。张师傅他们住着临时搭的棚子，晚上也能照看着的”。

　　胖丫在旁边看到匠人干活，小嘴巴也跟着有节奏的喊，“嘿哟，嘿哟”。

　　惹得众人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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