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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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细雨初歇的盛京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南晏修从拂云楼出来时,青石板上还泛着水光,倒映着檐角残存的灯笼。

  他本该直接回王府,却在拐角处突然折向县衙方向——一日前刑部刚将户部侍郎赵轩德的尸首移送过来。

  殿下,要备轿吗?随从提着灯笼紧赶两步。

  不必。南晏修摆摆手,玄色锦袍在风中翻卷如鸦羽。

  他望着县衙方向若有所思,月光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显得眸若寒星。

  三更梆子响过,一道黑影掠过县衙后墙。

  南晏修换上了夜行衣,布料是特制的哑光绸,行动时连衣袂破空声都几不可闻。

  他像片落叶般轻巧地落在停尸房窗外,指尖在窗棂某处一按,机关锁应声而开。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樟脑与石灰气味。

  赵轩德的尸身覆着白布,在月光下显出人形轮廓。

  南晏修掀开布帛时,尸斑已经形成紫红色的云状纹路——这具尸体比他想象中腐败得更快。

  最了解凶手的是死者本人。

  他低声自语,从袖中取出鲛皮手套。

  指尖划过尸体脖颈时,那枚藏在发际线处的针孔才显露出来,细如牛毛的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当检查到死者双手时,南晏修突然凝住。

  赵轩德右手无名指指甲缝里,嵌着丝缕粉白皮肉,在黝黑皮肤衬托下格外扎眼。

  他取来银镊的手稳如磐石,夹出的皮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会武功的女子...

  南晏修眯起眼睛。

  这种肌理分明是练武之人特有的韧度,而颜色又显示对方常年不见日光。

  转身时,他的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案几上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香囊入手轻若无物,可当南晏修解开系绳时,一股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前朝宫廷秘制的雪中春信,如今会用这香料的,除了拂云楼那位月临烟姑娘...

  窗外突然火光骤亮。

  南晏修旋身隐入梁柱阴影,看着巡夜官兵举着火把走过。

  火光明灭间,他瞥见香囊内衬绣着极小的二字——这不是赵府之物,而是出自城南最有名的绣坊玉楼引。

  离开时他特意绕道经过证物架,指尖在登记簿上一扫而过。

  雨水冲刷过的现场记录里,赫然写着香囊一枚,系于死者腰间,内有干枯花瓣若干。

  回到王府书房,南晏修在灯下展开素笺。

  墨迹淋漓间浮现三个疑点:能近身刺杀四品大员的女子、特供的香料、出现在男尸身上的闺阁绣品。

  他忽然想起月临烟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弹琵琶的指腹,不该有那样厚的茧子。

  墨昱。他对着暗夜轻唤,声音冷如霜刃。

  唰——

  一道黑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外,单膝跪地:王爷有何吩咐?

  南晏修头也不抬,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前日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结果?

  墨昱从怀中取出一卷拓印的账册,双手奉上:回王爷,户部记录已查明。上月国库拨给江南涝灾的赈灾银共计三千两黄金,经手人正是赵轩德。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账面看似平整,但有一处蹊跷——修缮排水渠一项,竟支出了两千两黄金。

  两千两?

  南晏修眸光一凛,接过账册的手指微微收紧,江南的排水渠是金子砌的不成?

  他忽然想起停尸房发现的香囊,那缕幽香分明与月临烟身上的一致。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莫非这位花魁,就是刺杀赵轩德的杀手?

  查清楚拂云楼的底细。

  南晏修冷声道,特别是月临烟,我要知道她这三年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客人。

  墨昱面露难色:王爷,拂云楼背景复杂,据说背后有江湖势力撑腰...

  那就从江湖查起。

  南晏修打断他,指尖轻叩桌面,一个能近身刺杀四品官员的人,绝非常人。

  窗外,乌云遮月,树影婆娑。

  他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眼底暗潮涌动:明日,我再去会一会这位月姑娘。

  墨昱闻言,连忙提醒:王爷,明日是您进宫向皇上请安的日子。陛下前日还问起您...

  南晏修神色稍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蟠龙玉佩——那是他及冠时皇帝亲赐的。

  知道了。

  他淡淡道,待面圣之后,再去拂云楼。

  墨昱低头称是,正要退下,却听南晏修忽然又问:赵轩德死前最后见的什么人?

  据门房说,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持赵大人的玉佩求见。

  墨昱犹豫片刻,那玉佩...经辨认,是赵家祖传之物。

  南晏修眸色骤然一沉,手中朱笔在案卷上洇开一片猩红。

  他缓缓抬眸,窗外暮色沉沉,恰如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色:这拂云楼和月临烟的秘密...

  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本王倒要好好研究研究。

  烛光下,他眉间那道浅痕若隐若现——那是他思考时惯有的神情。

  突然,他指尖一顿,停在红玉耳坠四个字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意思...醉月楼的标记,赵家的玉佩,还有...

  窗外一阵夜风袭来,卷起案上纸张哗啦作响,也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南晏修一袭玄色锦袍,腰间玉带轻束,步履沉稳地穿过宫门。

  晨露未曦,宫墙内的青石板路上映着他修长的身影。

  他神色冷峻,眸中却暗藏思虑,手中紧握着一份密折,指节微微泛白。

  宸霄殿内,青烟袅袅,沉水香的气息弥漫在殿中,沁人心脾。

  皇帝倚靠在龙榻上,手中执着一卷奏折,眉宇间隐有倦色,但见南晏修踏入殿内,眼中仍浮起一丝欣慰。

  “儿臣参见父皇。”

  南晏修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

  皇帝放下奏折,抬手示意他起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晏儿来了,免礼。”

  南晏修起身,目光落在皇帝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父皇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皇帝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朕已无大碍,不过是些旧疾,休养几日便好。”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南晏修,“倒是你,连日奔波查案,可有累着?”

  南晏修摇头,眸色坚定:“儿臣奉命追查‘豕骨阁’,现已有线索。”

  他微微一顿,声音沉了几分,“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

  皇帝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朕知道,你这几个皇兄不成器,难当大任。”

  他抬眸望向殿外,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这江山社稷,终究是要有人扛起的。”

  南晏修神色未变,只低声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只要父皇康健,儿臣别无所求。”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识大体,朕心甚慰。”

  殿内一时静谧,唯有香炉中的青烟缓缓升腾。

  片刻后,皇帝似想起什么,语气忽然轻松了几分:“前日皇后提起给你选王妃的事情,你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告诉父皇。”

  南晏修眸光微闪,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那夜血月之下的女子。

  他微微抿唇,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淡淡道:“儿臣并不想这么早成家。”

  皇帝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了然:“不成家哪里行?”

  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继续道,“朕已经替你看好了,路丞相的女儿,路清清。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那孩子懂事,是能照顾你的。”

  南晏修闻言,眉头不由得皱起。

  路清清——那个自幼便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晏修哥哥”的娇弱贵女,整日里不是吟诗作画,便是故作柔弱地晕倒,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对他有意。

  他心中厌烦这种矫揉造作的女子,更厌恶被人安排的感觉。

  “父皇,儿臣目前只想专心查案,婚事……日后再说吧。”

  他声音微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皇帝见他神色冷淡,倒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罢,此事日后再议。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豕骨阁’一事牵连甚广,你务必小心。”

  南晏修颔首:“儿臣明白。”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南晏修行礼告退,转身踏出宸霄殿。殿外,晨光渐盛,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片冷峻的阴影。

  他抬眸望向天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豕骨阁、血月下的女子、路清清的婚事……

  这一切,似乎都藏着看不见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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