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谁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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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一道求平安,一道求沈家安息,一道求...

  她顿了顿,将二字咽了回去,一道求国泰民安吧。

  儿臣明白。南晏修起身行礼,母妃早些休息,儿臣先回王府了。

  去吧。玉妃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柔声叮嘱,夜深露重,当心些。

  待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玉妃仍伫立窗前。

  贴身婢女青婉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她披上外衫:娘娘可是又想起沈家了?

  是啊...玉妃的声音哽咽,若是羽若还在,昭儿还在,该有多好啊...

  烛光下,她保养得宜的面容显出几分憔悴。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她与姜羽若并称京城双姝,一个是太傅嫡女,温婉端庄;一个是将门千金,英姿飒爽。

  她们曾在春日里共执一柄绢伞,踏过朱雀街的落花;

  也曾偷偷换上男装,溜出府去听《西厢记》,回来后被各自的父亲罚抄《女戒》,却仍躲在闺房里偷笑。

  我们做一辈子的姐妹,好不好?羽若曾握着她的手,指尖还沾着偷喝桂花酿的甜香。

  后来,她入选进宫,羽若嫁给了意气风发的沈将军。

  即便宫墙深深,她们的情谊从未改变。

  她怀晏儿时害喜得厉害,羽若便日日进宫,变着法子带些民间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羽若有孕时,她更是命人日日炖了燕窝、雪蛤送去,生怕她亏了身子。

  若都是女儿,就让她们结为金兰;若都是儿子,就让他们结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

  记得那日阳光正好,羽若抚着隆起的肚子,笑得明媚,就定娃娃亲可好?

  她生下晏儿那日,羽若在产房外守了一整夜,手里攥着求来的平安符,指节都泛了白。

  后来羽若诞下昭儿,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抱着就不肯撒手。

  昭儿生得极像羽若,眉眼灵动,笑起来时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谁能想到……

  玉妃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青婉连忙扶住她。

  滚烫的泪水砸在绣着并蒂莲的锦帕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沈家先是被奸臣陷害,举家迁往苦寒边境。

  那年昭儿才三岁,临行前,羽若托人送来一枚小小的长命锁,锁上刻着平安喜乐四字,那是昭儿周岁时她亲手戴上的。

  从此,再未相见。

  那年冬天特别冷。

  沈家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圣旨下来时,她跪在御书房外整整一天一夜,寒风刺骨,膝盖下的雪融了又冻,冻了又融。

  可最终,她连为姐妹求个全尸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青婉红着眼眶递上热茶,声音哽咽,您要保重身子啊。

  玉妃攥紧帕子,指节发白,声音嘶哑:青婉,你说……昭儿若是活着,该有多大了?

  青婉低垂着眼睫,轻声道:回娘娘,若是沈小姐还在,今年该是二八年华了。

  二八年华……

  正是议亲的年纪。

  玉妃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残月挂在檐角,冷冷清清。

  若是昭儿还在,此刻应该正和晏儿在月下对弈,或是陪她这个姨母说话解闷吧...

  这个念头一起,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

  拂云楼内,水雾氤氲。

  沈霜刃褪去繁复的衣裙,将自己缓缓浸入浴桶中。

  热水漫过肩头,蒸腾的热气里,她仰起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开,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脊背上。

  水珠顺着她修长的颈项滑落,滚过锁骨,最终没入水中。

  ——即使褪去华服,她的美也依旧惊心动魄。

  她闭上眼,任由热水熨贴肌肤,可脑海里却无法平静。

  这些天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闪过:

  赵轩德那张油腻的脸,手指摩挲着酒杯,眼神如毒蛇般黏腻地爬过她的身体;

  苏见轩倚在栏杆上,折扇轻摇,笑得漫不经心;

  更多的,却是南晏修——

  他冷峻的侧脸,握剑时骨节分明的手,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她猛地睁开眼,呼吸微促,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浴桶边缘。

  “下一个目标——江淮盐运使周岩之。”

  方才皇宫密信传来,皇上已派南晏修彻查官盐案。若她能在南晏修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像野火般在她心头蔓延开来,灼得她指尖微微发烫。

  她缓缓抬起手,纤纤玉指轻抚过自己的唇瓣,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危险的诱惑,像是毒蛇吐信,又似蝶翼轻颤。

  若我能让他爱上我...

  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那对那些皇宫贵族...岂不是更好下手?。

  她忽然想起南晏修身上那股清冽的玉兰香,冷冽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还有他转身时玄色衣袍翻飞的弧度,凌厉如刀,连风都要避让三分。

  南晏修,你这样的人...她轻声呢喃,会为谁动心呢?

  水波荡漾,映出她眼底的冷光与热意交织的复杂情绪。

  那就试试看吧。

  ————

  晨光初现,暗香浮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霜刃就已坐在了鎏金铜镜前。

  象牙梳划过如瀑青丝,每一梳都带着精心算计的韵律。

  镜中人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未施粉黛却已艳色逼人。

  她微微偏头,鸦羽似的长睫轻颤,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浅浅阴影。

  指尖在妆匣间流连,最终拈起那支羊脂白玉簪——

  簪头的芍药半开半合,花蕊处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恰似她此刻若即若离的心思。

  她微微偏头,鸦羽似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眸光愈发幽深。

  ——南晏修此人,可不是寻常手段能打动的。

  若想让他驻足,须得……既不能太刻意,又不能太寡淡。

  指尖在妆匣间流连,最终拈起一支羊脂白玉簪,簪头雕作一朵半开的芍药,花蕊处嵌了一粒细小的珍珠,光华内敛,却自有风致。

  “今日,倒是个好时机。”

  二月二,龙抬头。

  盛京城内早已是桃红柳绿,连空气中都浮动着春日的甜香。

  按例,南晏修必会去观音庙为玉妃祈福。

  她选了一袭杏花粉的软烟罗轻衫,衣袂翩跹时如流云拂过。

  月白丝绦束出不堪一握的纤腰,行动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青丝半挽,余下的长发如墨色锦缎垂落,只在鬓边簪了那支白玉芍药。

  对镜自照,镜中人美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妖娆惹人轻慢,又不至太过素净失了颜色。

  就像早春第一枝绽开的杏花,带着晨露的清新,又藏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娇媚。

  偶遇么...

  她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这场精心设计的邂逅,每一步都计算得分毫不差。

  只是不知为何,心头竟掠过一丝异样的悸动。

  南晏修...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像在品尝一杯新酿的春酒,

  陵渊王府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南晏修按着玉妃的吩咐,天未亮便已起身。

  王府内静悄悄的,唯有檐角铜铃在晨风中轻响,惊起几只栖在梧桐上的雀鸟。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墨蓝色云纹锦袍,那料子是江南新贡的浮光锦,走动时暗纹如云海翻涌。

  腰间束着玄色暗绣宽带,银线勾勒的夔龙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一枚羊脂玉佩垂落其间,温润如月,玉上长乐未央的篆刻已被摩挲得边缘圆润。

  铜镜前,侍从正为他整理衣冠。

  发髻用一支鎏金螭纹发扣高高束起,金芒流转间,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峻如画,轮廓如刀削般分明,只是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墨色。

  王爷,车马已备好了。老管家在门外躬身道。

  南晏修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三道空白的福纸。

  临出门前,他忽而驻足,望向庭院中那株百年老梅——

  那是母妃最爱的花,说是要给将来及笄的沈家姑娘裁梅簪发。

  如今梅树犹在,树下却再无人执剪。

  一滴宿露从枝头坠落,正砸在树根处新立的青石小碑上——那上头只刻着戊寅年冬四个字。

  寒梅未开,枝干嶙峋如铁。

  他眸色微沉,转身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走吧。

  马蹄声踏碎晨露,渐行渐远。

  王府朱门缓缓闭合,将那一抹孤绝的背影,隔绝在深深庭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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