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谢谢你

　　如同惊雷炸响在耳畔！

　　沈霜刃浑身猛地一僵，手中的白玉碗应声滑落，“啪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洁白的汤圆与甜汤溅了一地。

　　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背对着他，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还是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王爷……这是在唤哪家的姑娘？”

　　南晏修站起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僵直的背影，一字一顿，不容置疑：“我在叫你。沈、昭。”

　　沈霜刃猛地转过身，脸上试图挤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那份慌乱如同潮水般从眼底漫出，根本无法完全掩饰。

　　“你在说什么？谁是沈昭？”

　　“前朝镇国将军，沈铮的独女，沈昭。”

　　南晏修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沈霜刃的心上。

　　沈霜刃沉默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刺痛的触感，但她浑然不觉。

　　心底一片冰凉——这个除了她自己以外，本以为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的身份，这个她背负了十年、用血与恨浇灌的秘密，竟然……竟然被南晏修知道了！

　　南晏修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颊，那单薄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仿佛随时会被这巨大的冲击击垮，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脆弱得让人心疼。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剧烈翻涌的惊惧与绝望。

　　他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这是那日你醉酒后，亲口同我讲的。所以……你真的是沈昭，对吗？”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

　　沈霜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软弱已被尽数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凌厉与狠决！

　　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形疾动，如同鬼魅般探手从妆匣底层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将匕首抵在南晏修的脖颈上，将他重重摁在身后的墙壁上！

　　“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

　　她仰头盯着他，眼神冰冷如刀，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杀意，“为何不杀我？现在就可以去向你的父皇请功！”

　　南晏修感受到脖颈间匕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隐隐的刺痛，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但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却异常平静笃定：“我不会杀你的。”

　　“可是我会杀你的！”

　　沈霜刃厉声道，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

　　“你也不会杀我的。”

　　南晏修直视着她充满戾气的双眸，语气依旧平稳。

　　话音未落，他迅速抬手，精准地在她持刀的小臂某处穴位上一按！

　　沈霜刃只觉手臂一麻，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等她反应，南晏修已反客为主，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她两个手腕，轻松举过头顶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则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身形一转，直接将人调转过去，从背后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手！”

　　沈霜刃用力挣扎，语气因受制而变得急切愤怒。

　　南晏修的手臂如同铜浇铁铸，纹丝不动。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语气却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哄诱的意味：“霜儿，别闹了。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相信你！”

　　沈霜刃扭动着身体，“况且，所有知道我秘密的人，都要死！”

　　南晏修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好好谈一谈。等谈完了，你若还是想杀我，再动手也不迟。”

　　沈霜刃知道自己武功不及他，力气更是悬殊，再挣扎也是徒劳。

　　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沉默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轻的、带着不甘的：“嗯。”

　　南晏修感觉到她放弃抵抗，这才缓缓松开了钳制。

　　然而，就在沈霜刃以为他终于要放开自己时，他却就着松开她手腕的力道，顺势一带，拉着她一起倒向了旁边柔软的床榻！

　　“说就说，你躺我床上干什么？！”沈霜刃又惊又怒，撑着手臂就要起来。

　　南晏修却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住，禁锢在身侧，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无赖：“我之前说过，霜儿只有在床上，才会稍微老实些。”

　　“你！”沈霜刃气结，空出的另一只手迅疾如风，直取他的咽喉！

　　南晏修似乎早有所料，精准地擒住她袭来的手腕，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别动，听我说。”

　　他的目光沉静而认真，让沈霜刃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叫沈昭，”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缓缓说道，“也知道十五年前，沈家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母妃与你母亲姜夫人，是未出阁时便结下的金兰姐妹，情同手足。所以，于公于私，我都绝不会伤害你。”

　　沈霜刃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记忆深处，那个总是温柔抱着她、会亲昵地唤她“昭昭”的美丽妇人形象，渐渐与宫中那位雍容华贵、待她亲切和善的玉妃娘娘重叠在一起……

　　“玉妃娘娘的闺名……是叫凌钰？”

　　她声音微颤地问道。

　　“嗯，”南晏修肯定地点头，“母妃的闺名，正是凌钰。”

　　沈霜刃的心猛地一缩，巨大的酸楚与恍然瞬间淹没了她。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在宫中见到玉妃娘娘时，便觉得那般亲切熟悉，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孺慕之情。

　　原来，她就是母亲生前常常挂在嘴边、无比怀念的“钰儿”！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冲垮了她心中筑起的部分冰墙。

　　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母亲的温柔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南晏修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揽住她肩膀的手臂稍稍收紧，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想姜姨母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句轻柔的询问，如同打开了泪水的闸门。

　　沈霜刃的眼泪瞬间决堤，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畔。

　　她最讨厌的，就是南晏修这种总能一眼看穿她心底最柔软处的能力。

　　南晏修没有再多言，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为她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待她哭声稍歇，他才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郑重的承诺：“沈家的事，母妃这么多年，从未有一日忘记，一直在暗中调查。母妃从不相信沈世伯会通敌叛国，我……也是如此。所以，你放心。”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深邃而坚定的眼眸：“我南晏修在此立誓，定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还沈家满门……一个公道！”

　　这番话，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瞬间照进了沈霜刃冰封十五年的心底，将那厚重的坚冰融开了一道裂缝。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委屈、酸楚、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的感觉，将她紧紧包裹。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视为仇敌之子、时刻提防算计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不容置疑的真诚与决心。

　　良久，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的、却足以令万物失色的微笑，轻声说道：

　　“谢谢你，南晏修。”

　　这是第一次，她摒弃了所有伪装、算计和隔阂，真真正正地，从心底感谢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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