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仙帝遗迹

　　万界星台的喧嚣渐渐平息，星风裹着细碎星光，在高空打着旋儿，仿佛还在回味刚刚那场终极对决。

　　顾青云站在主星台边缘，手心压着一枚冰冷的金色令牌。

　　令牌通体暗金，如被岁月磨圆的旧键帽，神识轻触，识海便骤然一紧——

　　那是一缕几乎令神魂冻结的意志，不是某位大罗随手留下一道神念，而是一种俯瞰整个世界运行逻辑的目光。

　　“仙帝传承令……”

　　他低声自语。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云霄仙君负手而立，目光在令牌与他身上来回停留。

　　“这玩意儿，从来不只是钥匙。”云霄仙君淡淡道，“也是一根钉子。”

　　“钉子？”顾青云挑眉.

　　“把人钉在一条早就写好的路上。”云霄仙君看着他，“走得完，你也许能看到他曾经看到的风景；走不完，你就会钉死在半路.”

　　高空几位老牌仙宗坐镇大能，以神念压低声音交流：

　　“让一个动不动就改规则的后辈，去接仙帝的旧路？”

　　“总比落到死读硬背的人手里强.”

　　“也可能第一件事，就是把路拆了重写.”

　　有人冷哼：“拆路的人，自己也得先站得稳.”

　　种种目光落下来，有欣赏，也有忌惮.

　　顾青云收回视线，对诸位大能拱手一礼：“前辈们的好意，晚辈心领.”

　　他把令牌握得更紧了一些.

　　——仙帝的功法也有 bug.

　　——那就顺手帮仙帝也 debug 一遍.

　　青云仙宗临时驻地的静室里，比外面安静得多.

　　顾青云盘膝而坐，把仙帝传承令放在膝前：“系统.”

　　熟悉的机械声在识海响起：“在.”

　　“给它做一遍最保守的体检.”顾青云道，“要求：不碰内核，不绑本源，不签任何看不懂的协议.

　　“明白.”

　　识海中，一行行提示刷过：

　　“已接入外部高危载体.”

　　“初步判定：该载体为‘权限钥匙 坐标指示 身份验证’三合一结构.”

　　“内部附带未知高等法则残留，疑似来自完成九转仙帝路的个体.

　　“友情提示：宿主若在未阅读完全部协议条款前注入本源，有极大概率触发不可逆绑定流程.

　　顾青云揉了揉眉心：“简单翻译.

　　“乱点确认键，等于给人生签一份终身卖身契.

　　“……”

　　在系统隔离出的沙盒中，他看到令牌内部被拆成三层：

　　最外层是一组极其复杂的空间坐标，把某个远在星海之外的节点，与大罗天域的星图勾连起来；

　　中间是一份打包好的“简历”，记录着他的姓名、道痕、气息以及在仙界大比中留下的全部信息；

　　最内层只有一行极简的调用指令——

　　只要前两层验证通过，就会向名为“仙帝遗迹·主进程”的存在发出访问请求.

　　“原来是远程登录.”顾青云摸了摸下巴，“仙帝前辈挺现代化.

　　系统补了一句：“请注意，本次登录伴随环境重写.宿主将被整体迁移到目标场景.

　　顾青云沉默片刻，还是站起身.

　　“行.”他看着膝前的令牌，“那就去看看，前辈当年到底写了个什么怪东西.

　　三日后，万界星台一角的副星台被重新点亮.

　　平日封存的祭台此刻阵纹苏醒，星光内缩，气氛比大比决赛还要凝重.

　　万象仙尊立于阵心，声音平静，却天然压过所有议论：

　　“历届旧例，持仙帝传承令者，可携不超过三人进入遗迹外层.”

　　“遗迹核心，只认钥匙.”

　　“生死祸福，自负.”

　　不少仙宗代表面色微变，却无人反对.

　　顾青云站在最前方，脑海里掠过几个人名：慕容霜、云瑶、药灵儿……

　　“但在读取你的经历之后，它原有的逻辑被打断了。”

　　“当前状态为——未决。”

　　顾青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这就对了。”他轻声说，“因为我自己也还没决定。”

　　“我还不知道，这条路——该不该救。”

　　殿门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那叹息既不像人，也不像法器，更像是一个写完遗嘱却来不及重构项目的老工程师，在看见后继者站在门口犹豫时，不知是欣慰还是惭愧。

　　一道模糊的人影，在石碑背后缓缓浮现。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背后拖着无数断裂的法则线。

　　“你叫……顾青云。”

　　声音很平淡，像在复述一行记录。

　　顾青云拱手：“晚辈是。”

　　“你改过很多东西。”那道身影道，“改过小门小派的功法，改过一域的战阵，改过这方世界对‘魔’的定义，甚至改过一次血月的走向。”

　　“你很擅长，在不动核心之前，先把外围所有能动的都动一遍。”

　　“现在——”那道声音顿了顿，“你站在一条我当年亲手写出来的路前。”

　　“你想做什么？”

　　顾青云认真地想了想：“先看清楚。”

　　“如果我连你当年写这东西时的需求、约束和代价都没搞懂，就贸然动刀，那不是优化，是乱改。”

　　石殿里沉默了一会儿。

　　“很好。”那道声音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就给你一点权限。”

　　话音未落，顾青云识海中的沙盒空间猛然扩张。

　　原本只能看到“九转仙帝诀”外层伪代码的小小窗口，被硬生生拉成了一整面光幕。

　　九层结构清晰可见。

　　每一层都是在上一层基础上叠加负载、撬动更高权限的极端设计。

　　几乎所有能写进功法里的危险玩法，他都往里面塞了一遍。

　　顾青云看得眼皮直跳。

　　“前辈，当年没被自己撑死，全靠命硬吧。”

　　那道声音似笑非笑：“我当年只有一次机会。”

　　“要么在那次赌注里赢，要么连这方世界都要一起烧掉。”

　　“所以，我把所有能压上去的都压上去了。”

　　“结果呢？”顾青云问。

　　“赢了。”那道身影平静道，“也输了。”

　　“我赢过一次更高维度的侵蚀，让这个世界多活了一个时代。”

　　“也因此，再没有时间重写。”

　　“于是，我只能把这条路封在这里，写下一句——‘非必要，不要动’。”

　　“现在，你站在门口。”

　　“你说，你想先看清楚。”

　　“那你看到了什么？”

　　顾青云沉默良久。

　　他伸出手，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九层结构某个节点亮起。

　　“这里。”他道，“你把所有负载都压在唯一的自我上。”

　　“你试图让‘我’这一个点，同时承载九转之后的权限提升、法则重写、以及对外界的对冲。”

　　“从性能角度看，这是极致设计。”

　　“从安全角度看，这是自杀。”

　　那道身影没有辩解：“继续。”

　　“还有这里。”顾青云手指略过另外几处，“你把世界当成一个稳定的运行平台。”

　　“可前辈，你自己也说了——你当年是在世界即将被更高维度烧穿的情况下，才不得不跑这套东西。”

　　“这意味着，运行环境本身已经不稳定。”

　　“在不稳定的平台上跑极限负载，而不是先给平台打补丁——这是第二个架构级 bug。”

　　他深吸一口气，才把最后一句说出来：

　　“第三，前辈你没有给这套东西预留‘回滚’。”

　　“九转之后，如果发现这条路不该存在，你没有任何优雅的停机方案。”

　　“只能在终点那一刻，用你自己，充当强制关机按钮。”

　　石殿里久久没有声音。

　　良久，那道身影才轻声道：“你看得，比我当年写的时候还清楚。”

　　“这不公平。”

　　顾青云摇头：“晚辈不过是站在你写完之后，拿着系统给的日志往回看。”

　　“真正不公平的，是你当年在没有日志、没有监控、没有人能帮你审一眼结构图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把这套东西跑完。”

　　那道身影轻笑了一声，笑里带着一丝疲惫。

　　“所以呢？”

　　“你打算照着这套错误架构再跑一遍？”

　　“还是——”

　　“把它拆了，写一条新的？”

　　顾青云沉默。

　　混沌虚空诀在他体内缓缓运转，仿佛也在等待一个决定。

　　半晌，他抬起头，目光清亮。

　　“我不打算再让任何一个人，按这套九转仙帝路原样跑一遍。”

　　“包括我自己。”

　　“但我也不能简单粗暴地把它删掉。”

　　“因为在这份错误架构里，埋着你当年用来拦下更高维度侵蚀的那些‘有效逻辑’。”

　　“所以——”

　　“我想 fork 一个新版本。”

　　他一字一顿地说：

　　“在不触碰你当年那场战役成果的前提下，把九转仙帝诀里真正有价值的部分，迁移到一个安全得多的架构上。”

　　“核心承载，从‘唯一自我’换成‘混沌容器’。”

　　“把所有极端负载，先丢进混沌虚空这个沙盒环境里运行。”

　　“让世界看到的，只是被验证过的结果。”

　　“至于那些必然会爆炸的分支——”

　　“就让它们永远死在混沌之中。”

　　石殿摇晃了一下。

　　无数道痕自殿顶垂落，又在半空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拦截。

　　那道模糊身影静静看着他。

　　“你要用你自己的混沌，引走九转的险。”

　　“用你这些年写出来的优化理论，给这条本不该存在的路，补一份迟到的设计文档。”

　　“这是你的方案？”

　　顾青云点头：“是。”

　　“我不能保证它完美无缺。”

　　“但至少——它不会再把世界当成一次性测试环境。”

　　沉默，再次弥漫。

　　这一次，连系统都没有插话。

　　良久，那道身影忽然笑了。

　　笑声里那一丝疲惫散去，只剩下某种久违的轻松。

　　“很好。”

　　“既然你想写新版本——”

　　“那这条旧路，从现在起，就不再叫九转仙帝诀。”

　　石碑猛然一颤。

　　“旧版本权限，移交。”

　　“有效模块，迁移。”

　　“危险负载，转入混沌容器。”

　　无数光线从石碑中喷薄而出，全部扑向顾青云的识海。

　　系统几乎是本能地张开所有保护层，又在下一刻被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按住。

　　那股力量来自那道身影。

　　“放心。”他淡淡道，“我不再写 bug。”

　　“从现在起，这条路——”

　　“由你来写。”

　　光线轰然落下。

　　顾青云只觉得识海深处像被砸进了一枚恒星。

　　无数复杂到足以撑爆金仙神魂的法则链路，被强行拆解成一行行清晰可读的“代码”，被系统与混沌虚空联手重排。

　　九转的残缺骨架，被一点一点剥离出真正的精华。

　　属于顾青云的混沌、生命、净化、优化理论，则像一条条新的骨骼，从另一侧探入，将这些精华一一接住。

　　最终，一套崭新的架构，在他的识海里缓缓站了起来。

　　它沿用了九转那种“每一转都撬动一个更高权限”的整体思路，却不再把所有风险压在“我”这个单点上。

　　每一层都多出一道隐匿的混沌缓冲区，专门负责吞噬和隔离所有可能烧穿环境的异常负载。

　　“新版本命名。”那道身影的声音在识海最后一次响起，“由原作者与现任维护者共同确认。”

　　顾青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混沌仙帝诀》。”

　　石殿内外的星河，同时震动。

　　无数原本僵死的道痕微微一松，又在下一刻重新排列，仿佛整个遗迹的版本号，在这一瞬被悄然加了一。

　　那道模糊人影看着他，忽然笑了。

　　“从今天起，这条路，与我无关。”

　　“它属于你，也属于这个时代。”

　　“能走到哪一步——”

　　“那是你们的事了。”

　　话音落下，身影缓缓散去，只在石碑底部留下了一行极浅的字迹：

　　“旧版弃用。”

　　“新版维护者：顾青云。”

　　光芒渐渐收敛。

　　顾青云缓缓睁开眼。

　　石殿内部的布局此刻才真正呈现在他眼前——既不华丽，也不恢宏，只有简单的几方石座与一片空旷的星图。

　　那幅星图占据了整面殿壁。

　　在他踏入之前，它一直是灰暗的。

　　此刻，其中一角被点亮。

　　点亮的部分对应的，正是九转仙帝路曾经走出的那一条轨迹。

　　而在那条轨迹的尽头，有一处被粗暴涂黑的区域。

　　像是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那里彻底抹掉，不愿任何后来者看见。

　　顾青云眯起眼。

　　混沌虚空与系统的感知同时伸出一缕。

　　就在那一瞬间——

　　一股完全不同于仙界任何法则的力量，从那片被涂黑的区域缝隙中，猛然透出一丝。

　　那是一种冷硬、凌厉，又带着某种“俯视感”的气息。

　　它不是仙。

　　也不是魔。

　　它像是站在更高一层维度俯视一切规则的“手”，曾经从上往下伸进这方世界，随手掀起过一场改变历史走向的风暴。

　　系统的声音瞬间拔高：“警告——”

　　“检测到未知高维法则碎片。”

　　“该法则不在本世界注册表中。”

　　“疑似来源：世界外层，暂定名——神界。”

　　顾青云瞳孔一缩。

　　下一刻，整座石殿猛然一震。

　　那股来自“上方”的气息被粗暴切断，涂黑的区域重新被厚厚的封印覆盖。

　　就连那一缕泄露出来的法则碎片，也被仙帝遗迹本身强行拦截、碾碎，化作无害的星屑。

　　石碑上最后一点淡淡的残念缓缓浮现，又迅速消散，只留下极其模糊的一句话在顾青云识海回荡：

　　“那一层的事……”

　　“别急。”

　　“先把你手里的这一版，写完。”

　　顾青云站在殿中心，沉默良久。

　　“系统。”他低声道，“记录刚才那缕法则特征。”

　　“标注危险等级：超出当前世界上限。”

　　系统很少用这种等级，但这一次，它没有犹豫：

　　“已记录。”

　　“已标注为‘神界疑似接口残留’。”

　　“建议：在宿主未完成混沌仙帝诀前几转的稳定验证之前，避免主动触碰类似波动。”

　　顾青云点头。

　　“九转仙帝路，本身就是为了应对那一层威胁才被仓促拉上线的。”

　　“我们现在做的，不过是补一份迟到的安全方案。”

　　他抬头看向那片重新归于沉寂的星图。

　　那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和整个世界，都被某个更高位的存在重新扫了一眼。

　　“你看见了吗？”顾青云在心里冷冷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拿整个位面当测试环境。”

　　“这一次，我会先把自己的混沌沙盒搭好，再来找你算账。”

　　他转身，迈向石殿深处。

　　背后，石碑上的“九转仙帝”四字已经变得有些黯淡。

　　在它旁边，一行崭新的小字正悄然亮起：

　　“混沌仙帝。”

　　殿门缓缓合拢。

　　破碎星河远处，有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道痕轻轻抖动，像是某个沉睡已久的时代，被人从梦里叫醒了一寸。

　　而顾青云握着刚刚写入识海的《混沌仙帝诀》，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仙界这一层的 debug，只是序章。

　　真正的压测，还在更高的那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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