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瘴气与神医

　　兴武四年，七月初三，大暑。

　　云贵高原的雨季虽然渐渐过去，但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湿热。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挂在头顶，将那些刚刚被雨水浸泡过的山林蒸腾得如同桑拿房一般。

　　乌蒙山深处，西南铁路筑路工地上。

　　“哐当！哐当！”

　　原本应该热火朝天的打桩声，这几天却变得稀稀拉拉，有气无力。

　　在一座刚刚搭建好的工棚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呕吐物的酸臭味。几百名筑路工人躺在简易的通铺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然瑟瑟发抖，牙齿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冷……好冷……”

　　一个年轻的苗族小伙子蜷缩成一团，脸色蜡黄，嘴唇发紫。而在他旁边的工友，却热得满脸通红，说着胡话，拼命撕扯着衣服，仿佛置身火炉。

　　“打摆子！这是打摆子啊！”

　　一名老工头绝望地蹲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浑浊的草药汤，却喂不进去，“山神爷发怒了，放出了瘴气，这是要收咱们的命啊！”

　　短短半个月，这种被称为“瘴气”的怪病，像瘟疫一样在工地上蔓延。不仅是民夫，就连身强力壮的工程兵和负责警卫的山地旅战士，也有大批病倒。

　　李天工急得满嘴燎泡。铁路修了一半，要是人都病倒了，这工程还怎么干？

　　“尚书大人！又有三个兄弟不行了！”一名医官跑过来，满头大汗，“带来的药都试过了，不管是姜汤还是艾草，都不管用啊！这种瘴气太毒了，忽冷忽热，几天就能把人折腾死！”

　　“该死！”李天工狠狠一拳砸在柱子上，“咱们连悬崖都炸开了，难道要败在这小小的蚊虫手里？”

　　他虽然不是医生，但也听李小宝说过，这所谓的瘴气，其实多半是蚊虫叮咬传播的疟疾。

　　“傅青主呢？傅神医在哪？”李天工吼道，“快请他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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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傅青主，正带着几个徒弟，蹲在离工地不远的一处山坳里。

　　他并没有在熬药，而是在盯着一口巨大的玻璃蒸馏器发呆。

　　这套设备是李小宝特意从南京空运过来的，据说是用来提炼什么“精华”的。

　　“师父，这……这能行吗？”大徒弟擦了擦汗，看着蒸馏器里滴下来的黄绿色液体，“小宝师叔说这东西叫‘青蒿素’，是用青蒿草提炼出来的。可青蒿这玩意儿，咱们中医里是用来清热解暑的，能治这要命的打摆子？”

　　傅青主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作为一代名医，他熟读《肘后备急方》，知道葛洪曾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这确实是治疟疾的古方。

　　但古方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李小宝说，那是以为高温煎煮破坏了药性，必须用乙醚（或者高纯度酒精）低温萃取。

　　“死马当活马医吧。”傅青主叹了口气，“执政官信誓旦旦地说这东西是神药，咱们就得信。毕竟，那天上的飞机大炮他都造出来了，这药，或许也有奇效。”

　　“出油了！师父快看！”徒弟惊喜地叫道。

　　只见蒸馏器的出口处，几滴晶莹剔透、散发着特殊苦味的液体缓缓滴落。

　　傅青主小心翼翼地用瓷瓶接住。这几滴液体，耗费了上百斤青蒿草，可谓滴滴如金。

　　“走！去工地！”傅青主收起瓷瓶，背上药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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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棚内。

　　那个苗族小伙子已经快不行了，呼吸微弱，瞳孔开始涣散。

　　“让开！让开！”

　　傅青主推开众人，走到病床前。

　　“傅神医来了！大家有救了！”工人们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傅青主没有废话，直接捏开小伙子的嘴，将瓷瓶里的几滴“青蒿素提取液”滴进了他的嘴里，然后灌了一碗温水送服。

　　“这……这就行了？”老工头看着那少得可怜的药量，有些怀疑。

　　“等着。”傅青主盘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但一只手始终搭在小伙子的脉搏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时辰后。

　　小伙子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上那种可怕的高热开始消退，一层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水……我想喝水……”小伙子虚弱地睁开眼睛，喊了一声。

　　“活了！活了！”

　　工棚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老工头噗通一声跪在傅青主面前，磕头如捣蒜：“神医啊！您真是活菩萨下凡啊！”

　　傅青主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成了。”

　　他站起身，对着徒弟们挥手：“快！传我的话！发动所有能动的人，去山里割青蒿！越多越好！咱们要大炼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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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乌蒙山区上演了一场特殊的“采药战”。

　　数千名士兵和轻症民夫漫山遍野地寻找那种开着黄花、不起眼的野草——青蒿。

　　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一座座简易的提炼作坊开始运转。

　　在李小宝远程指导（发电报）下，傅青主改进了工艺，不仅生产出了液体药剂，还试着将其混入淀粉，压制成了便于携带的“青蒿素片”。

　　药片分发下去。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只能等死的重症患者，在服药两三天后，高烧退去，疟原虫被杀死，身体开始恢复。

　　原本死气沉沉的工地，重新焕发了生机。

　　“神药！这是神药啊！”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西南。无数深受疟疾之苦的土司领地、偏远山寨的百姓，纷纷赶来求药。

　　李定国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传令下去！在铁路沿线设立‘中华医疗站’！凡是中华国公民，无论汉夷，凭身份证（临时发放的木牌）免费看病，免费领药！”

　　“告诉老乡们，这是执政官给他们的福利！是国家给他们的保障！”

　　这一招，比任何政治宣传都管用。

　　在缺医少药的西南边陲，能治好“打摆子”这种绝症，那就是救命之恩。

　　“中华国万岁！卢青天万岁！”

　　无数苗、彝、白族的百姓，在领到药片的那一刻，彻底归心。他们把那种白色的小药片供在神龛上，甚至给卢象升和傅青主立了长生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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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中秋节。

　　铁路铺设到了贵阳。

　　庆祝通车的晚宴上，李定国举起酒杯，敬向傅青主。

　　“傅神医，这杯酒，我替这西南千万百姓敬您！您这一手，比我那十万大军还厉害！这是收了人心啊！”

　　傅青主笑了笑，摆了摆手：“我哪有这本事。这都是执政官和那个小怪物李小宝的功劳。我不过是个‘搬运工’罢了。”

　　他看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感叹。

　　这个新国家，不仅有钢铁的硬度，还有科技的温度。这样的国家，何愁不兴？

　　而在南京，卢象升看着西南传来的捷报，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医疗下乡，功在千秋。下一步，普及疫苗，消灭天花！”

　　他知道，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活着，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大的政治。

　　随着西南疫情的控制和铁路的贯通，源源不断的铜、锡、橡胶（从云南热带地区试种或通过边境贸易获得）开始运往南京。

　　李小宝的实验室里，那台在图纸上画了无数遍、炸了无数次气缸的“内燃机”，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组装时刻。

　　“老师说，有了这个心脏，咱们的战车就能跑得比兔子还快。”李小宝擦着手上的油污，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点火！”

　　“突突突——！！！”

　　一声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爆鸣声，从实验室里传出，宣告了动力革命2.0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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