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千禧年－崇影巡疆

　　翌日清晨，千禧年的阳光透过净化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澈明亮。B7栋楼下，一反平日的宁静，变得有些喧闹。

　　几辆经过特殊改装、涂装着各社团标志的大型工程悬浮平台和运输车已经集结完毕。穿着不同样式制服、但都佩戴着千禧年徽记的科研人员和技术员们忙碌地做着最后的设备检查和调试工作，空气中弥漫着能量电池充能的嗡鸣和略带兴奋的指令声。

　　“工程部！力场锚点校准最后确认！”

　　“游戏开发部！环境模拟数据流接入稳定！”

　　“真理部！历史结构扫描阵列启动预热！”

　　“……那个，我们‘美食研究社’带来的高能量营养液和抗疲劳饭团也准备好了哦！”

　　各个社团——从顶尖的科研精英到一些看似不着调、却也带着奇特装备前来支援的兴趣小组——都派出了代表，带着刚刚经过彻夜紧急调试、专门为稳定第七沉降区脆弱地质结构而设计的“多频共振力场控制系统”原型机，准备开赴废墟。

　　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与使命感。能够参与并解决如此重大的危机，对于任何千禧年的研究者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誉和挑战。

　　在这片忙碌的景象边缘，星野推着一架轻便但结构稳固的悬浮轮椅，缓缓走了过来。

　　轮椅上坐着的，正是星赫。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便服，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那件破损严重的无名殿长袍，破碎的光环依旧黯淡，边缘仿佛有细微的黑色光屑在缓慢剥落，昭示着他生命本源的极不稳定。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与……近乎悲悯的深邃。透过【荷鲁斯视界】，镜片的裂痕似乎被临时处理过，不再那么刺眼，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忙碌的队伍和远处的天际线，仿佛在审视，又仿佛在守护。他的气息比昨天平稳了一些，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以及因“崇高”属性被过度激发、压倒了“神秘”与“恐怖”而带来的、近乎非人的沉静气质，让周围经过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带着敬畏的目光悄悄打量他。

　　这是他自己坚持要求的。优香和星野起初强烈反对，但他只是用那双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睛看着她们，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仿佛源自更高维度的意志：“我需要……亲眼确认。”

　　确认净化的结果，确认那片区域的现状，也确认……某些在梦境之后萦绕在他感知中的、微妙的能量变化。

　　“哥哥，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星野弯着腰，异色眼眸里满是担忧，小声地问道。她今天特意请了假，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便装，坚持要亲自推着哥哥。

　　“……没事。”星赫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只是去看看。”

　　就在这时，两道凝实了许多、但依旧带着虚幻光晕的影子，如同护卫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轮椅两侧。

　　赫佩尔，通体覆盖着幽暗如夜幕的鳞片，金色的竖瞳冷静地扫视着周围，散发着睿智而警惕的气息。它比昨日凝实了许多，细长的身躯优雅地盘绕在轮椅一侧的扶手上，头颅微微昂起，仿佛一位忠诚的参谋。

　　乌瑟克则显得更为活泼，铜棕色的鳞片在晨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芒，猩红的蛇信偶尔快速吞吐，好奇地感知着周围忙碌的人群和轰鸣的机械。它没有盘绕，而是将上半身轻轻搭在星赫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传递出依赖与安抚的情绪，与星赫身上那过于“崇高”的沉静形成了微妙的互补。

　　它们的恢复速度远超星赫，毕竟星赫承受的是直接伤及“神秘、崇高、恐怖”生命本源的代价，而它们更多是能量透支。此刻，它们的存在，如同星赫延伸出去的感官与利齿，弥补着他因虚弱而暂时下降的感知与防卫能力。

　　优香走了过来，她今天换上了一套干练的野外作业制服，蓝紫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她看了一眼星赫的状态，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两道凝实的神蛇，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力场控制系统已经就绪，我们会沿途部署，稳定通往核心区的路径。顾问先生……您确定要跟进去吗？里面的环境可能还很……”

　　“嗯。”星赫轻轻应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担忧，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有你们在。” 他的目光扫过赫佩尔与乌瑟克，仿佛在说，也有它们在。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优香微微一怔。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明确表达出对千禧年力量、以及对自身伙伴的某种……信任和托付？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白了。我们会确保安全。星野同学，麻烦你了。”

　　车队缓缓启动，驶向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浩劫的区域。

　　越靠近第七沉降区，周围的景象变化越大。曾经随处可见的、被“色彩”轻微污染侵蚀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空气变得干净了许多，连辐射指数都下降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仿佛昨夜之后，整个区域进行了一场彻底的自我净化。

　　当他们再次穿过隔离力场，真正进入第七沉降区时，除了星赫，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昨日那如同噩梦般扭曲、布满诡异污染奇观的地貌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比彻底、堪称壮观的废墟。

　　所有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残破建筑，无论是高耸的塔楼还是巨大的厂房遗迹，都在昨夜那场净化与能量冲击引发的剧烈地质震动中，彻底坍塌崩解！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由扭曲金属、破碎混凝土和各类不明合金碎片构成的、高低起伏的巨型瓦砾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这片区域所有的立体结构都狠狠抹平了一次！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能量湍流的嘶鸣，没有扭曲生物的低吼，甚至没有风声。只有工程车辆悬浮引擎低沉的嗡鸣，以及碎石偶尔从高处滑落的簌簌声。一种近乎悲壮的、被彻底“清理”过后的荒芜感，扑面而来。

　　“……全都……塌了……”一个真理部的成员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净化……竟然彻底到这个程度……”优香也感到无比震惊。她预想到核心区的战斗会改变地貌，但没想到波及范围如此之广，效果如此……绝对。

　　星野下意识地握紧了轮椅的推手，异色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虽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威胁，但这片绝对的死寂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赫佩尔的金色竖瞳微微收缩，细长的身躯绷紧了一丝，它感知到了这片区域空间结构的极度脆弱，以及那潜藏在绝对寂静下的、大地本身的哀鸣。乌瑟克则收敛了之前的活泼，同样金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瓦砾的阴影，仿佛在确认是否还有潜藏的威胁，它传递出的情绪带着一丝本能的战栗，以及对星赫更紧密的守护意愿。

　　只有星赫，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在那份“崇高”主导的沉静中，透出一种仿佛理解并接纳了这片荒芜的包容。【荷鲁斯视界】的镜片上，微弱的数据流缓缓划过。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色彩”污染确实被彻底清除了，干净得如同被水洗过无数次。空间结构虽然依旧脆弱，但那种令人作呕的、属于“色彩”的粘滞感和侵蚀性已经消失，只剩下大地本身创伤后的虚弱和……一种奇异的、新生的“空旷感”。他能感觉到赫佩尔与乌瑟克传递来的警惕与守护，这让他因“崇高”过度而显得有些剥离的情绪，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开始部署力场稳定装置！”优香很快从震惊中恢复，果断下令，“按照预定网格坐标！优先稳定通往Zeta-Null坐标点的路径！”

　　各社团立刻行动起来。工程部的成员操纵着大型机械，将一根根如同巨大金属桩的力场发生器精准地打入瓦砾堆的关键节点；游戏开发部的成员则利用他们的环境模拟技术，构建出实时的地质应力图谱，指导部署位置；真理部的扫描阵列则仔细记录着这片被彻底“重置”后的区域的每一处细节；甚至连“美食研究社”的成员都跑前跑后，为忙碌的大家分发着补充体力的特制食品。

　　星野推着星赫，跟着优香的指挥车，缓缓行驶在刚刚被力场稍稍稳固出来的、依旧颠簸不平的临时道路上。

　　星赫的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处经过的废墟。他在寻找，在感知。赫佩尔似乎理解他的意图，细长的尾巴偶尔会轻轻点向某个方向，传递出那里能量残留异常的微弱信息；乌瑟克则更专注于环境安全，任何一块松动的碎石滑落，都会引起它瞬间的警觉。

　　终于，在接近原Zeta-Null核心区边缘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巨型金属板材堆积处，星赫抬起手，轻轻示意停下。几乎同时，赫佩尔也昂起头，金色竖瞳锁定前方废墟深处，传递出明确的信号。

　　“这里。”他低声道。

　　优香立刻示意车队暂停。所有人都看向他。

　　星赫的目光落在前方那片扭曲的、仿佛被巨力揉搓过的合金废墟深处。在【荷鲁斯视界】的辅助下，在他自身“崇高”属性被激发的特殊感知中，他能“看”到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能量印记。那不是“色彩”的残留，也不是千禧年设备的能量波动，更像是……昨夜梦境中，那法阵光芒的余晖，带着一丝荷鲁斯之力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无数细微意识的“注视感”。是依宁前辈和那些量子态的先辈们？她们的力量，在净化完成后，依旧以某种方式残留了一部分在这里，如同无声的守望？

　　赫佩尔轻轻嘶鸣了一声，表示它也感知到了那同源却更加古老的守护意志。乌瑟克则显得有些困惑，歪着头看着那片区域，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却又无法清晰理解。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清脆的“嘀嘀”声，从旁边真理部社团的一台高精度能量残留探测仪上响起。

　　操作仪器的学生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一个极其微弱、频率却异常古老的能量信号脉冲，位置正好指向星赫和赫佩尔所望的方向。

　　“优香学姐！这里检测到未知的……非污染性、非设备性能量残留！信号模式……从未见过！像是……某种古老的守护印记？”

　　优香立刻走过去查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若有所悟地看向星赫。

　　星赫缓缓收回了目光，靠在轮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极度疲惫的脸上，在那份“崇高”的沉静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无人察觉的释然。赫佩尔重新盘绕好身躯，金色竖瞳中的警惕稍减，多了几分了然。乌瑟克感受到星赫情绪的放松，也重新将脑袋搭回他的肩膀，传递出安心的嘶鸣。

　　净化完成了。威胁清除了。而某些重要的东西……似乎也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回归并守护着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他与他的伙伴们，见证了这一切。

　　接下来的工作，是千禧年的了。

　　他只需要……看着就好。在他的神蛇护卫下，在这片被他以崇高代价净化的疆域上，静静地巡礼与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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