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露天银矿

　　这日，宋知画按惯例去伤兵营查看，顺带指点医训班学员的实操。回云朔城的路上，马车经过城郊一处名为“赤石坡”的荒僻山坳。只见十余名当地百姓正围着一处新挖的浅坑唉声叹气，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宋知画令马车停下，带着青黛走近询问。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是这里的里正，认得她是近来城中传闻医术高超、又在军中行善的贵人，便愁眉苦脸地禀告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年天旱，坡下那点薄田几乎绝收。村里壮劳力多在军中，剩下俺们这些老弱，便想着在这坡上寻些山货，或是看能否找到点值钱的石料换些粮食。前几日挖到这里，见这石头颜色赤红，带着些亮闪闪的砂子，以为是什么宝贝，没日没夜挖了几天，结果……唉，除了这堆破石头，啥也没有！白费了力气！”

　　宋知画顺着老者所指看去，那浅坑周围堆着不少新翻出的石块，在秋日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赤红色，其间确实夹杂着些许闪亮的矿物颗粒。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

　　她心中一动，蹲下身，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赤红色石头。石头入手颇沉，触感粗糙。她仔细端详，只见那红色并非均匀，深浅交错，那些闪亮的颗粒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她用指甲用力刮了刮石面，刮下少许粉末，凑近鼻尖轻嗅，那铁锈味更浓了些，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腥气。

　　这特征……与她前世在博物馆和地质图册上见过的某种矿石标本极为相似！

　　她不动声色，又捡了几块不同位置的石头仔细观察，甚至用随身的银簪在某些色泽特别深沉处轻轻划刻，观察痕迹。

　　“老丈，”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语气平和地问道，“这附近，可有溪流？水流是何颜色？”

　　里正虽不解其意，还是答道：“坡后是有一条小山溪，往常水挺清亮，就是这两年，不知怎的，水流过这片坡地后，下游的水就带了点浑，泛着些红褐色。”

　　宋知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走到坑边，仔细观察土壤的层次和颜色变化，又看了看山势走向。

　　“老丈，你们挖的方向，可能偏了些。”宋知画指向浅坑斜上方一处植被略显稀疏、土壤颜色更为深赭的地方，“若信我，可集中人手，往那里向下深挖试试。或许……真能找到‘宝贝’。”

　　里正和村民们将信将疑。但见她神色笃定，气度不凡，又想到她连世子那般重的伤都能治好，或许真有些非凡本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里正招呼着青壮，按照宋知画指的方向，重新挥动了锄镐。

　　这一次，向下挖掘不过丈余，锄头触碰岩石发出的声音便截然不同，不再是沉闷的“砰砰”声，而是清脆的“锵锵”声！挖出的石块，赤红色更加浓郁纯正，那些闪亮的金属颗粒变得密集如星，在阳光下几乎晃花了人眼！

　　有经验的老矿工后代凑近一看，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闪亮的颗粒，又捡起一小块放在嘴里咬了咬（这是土法辨别金属的一种方式），随即猛地吐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是……是银星子！是富矿！品位极高！老天爷！是银矿啊！”

　　“银矿？！”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看着那在泥土中熠熠生辉的矿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困扰多时的绝望，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里正更是老泪纵横，对着宋知画就要下拜：“夫人！您……您真是活菩萨！指点迷津啊！救了俺们全村了！”

　　宋知画连忙示意青黛扶住老人。“老丈不必如此，机缘巧合罢了。”她看着那裸露出的、品质极佳的矿脉，心中亦是震动。这竟是一个品位极高的露天银矿！储量看来相当可观！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云朔城，也传回了北境大营。

　　燕博文闻讯，亦是震惊不已。他深知此事重大，立刻下令派兵封锁了赤石坡，严禁闲杂人等靠近，同时亲自快马赶到现场。

　　当他看到那在秋阳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矿脉时，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走到宋知画身边，看着她沉静的侧脸，低声道：“知画，你……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宋知画微微摇头，目光依旧落在矿脉上：“巧合而已。恰好看过些杂书，记得这类矿石的形貌特征。此地山势、土壤、水质，皆符合银矿生成的迹象。”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此矿关系重大，需立刻上报朝廷。”

　　“自然。”燕博文颔首，眼神锐利，“如此规模的富矿，若由朝廷直接开采，于国库、于边防，皆是天大的好事。”他立刻命人准备笔墨，要亲自撰写奏章。

　　看着忙碌起来的兵士和依旧沉浸在狂喜中的村民，宋知画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未曾想到，一次偶然的驻足，一番基于前世知识的推断，竟为这苦寒的北境，带来了一座足以改变许多事情的银矿。这或许，也是冥冥中的一种机缘吧。

　　赤石坡发现高品位露天银矿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云朔城和北境大营炸开。狂喜与震惊过后，便是巨大的紧张与肃穆。

　　燕博文深知此事关乎国本，一刻不敢耽搁。当夜，云朔城小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窗外北风呼啸，更衬得室内一片凝然。

　　燕博文肩伤未愈，执笔的动作仍有些滞涩，但他拒绝了他人口述代笔，坚持亲自撰写奏章。墨锭在端砚上细细研磨，散发出清冷的松烟气息。他铺开特制的加急奏本用纸，神色凝重，落笔千钧。

　　宋知画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整理着相关的佐证——几块精心挑选的、闪烁着密集银星的矿石样本，以及由军中擅长绘图的文书连夜赶制出的赤石坡地形草图与矿脉初步勘测图。

　　“此事，你居功至伟。”燕博文蘸饱了墨，并未立刻下笔，而是抬眼看向宋知画，目光深沉，“奏章中，我需将你发现矿脉之功，明确奏报。”

　　宋知画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必。便说是军中巡查时，由熟悉本地地貌的老兵偶然发现，经确认方知是银矿即可。我如今身份敏感，过多牵扯于此等大事，未必是福。”

　　燕博文眉头微蹙，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她开办医学院已引来诸多非议，若再加上这发现巨大银矿的功劳，只怕会将她推向更汹涌的风口浪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况且，”宋知画继续道，声音低缓，“此矿于国于边，利益巨大。尽快、稳妥地将其纳入朝廷掌控，才是首要。我的些许虚名，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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