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盐铁惊雷

　　扬州漕运码头，旌旗蔽日。燕博文玄色官袍在咸湿河风里翻卷，胸前钦差金印灼灼刺目。江南总督李维庸率百官垂首恭迎，嘴角笑意勉强：钦差大人远来辛苦，接风宴已备...

　　不必。燕博文掠过他走向盐运司衙门，本官奉旨查盐，不是来吃酒的。

　　盐运使颤抖着呈上账册。燕博文指尖划过墨迹：去岁两淮盐引定额三十万，实发四十五万。多出的十五万引在哪？

　　满堂死寂中，他突然抽出袖中染血布条——正是宋知画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疫区证物。

　　霍乱蔓延的河道，燕博文将布条掷在账册上，与私盐运输的水路完全重合。李总督，要不要解释这巧合？

　　李维庸强笑：钦差明鉴，定是疫民污了河道...

　　污了河道？燕博文踹开盐仓暗门，白花花私盐倾泻而出，还是有人借瘟疫掩盖私盐痕迹？

　　他剑尖挑起运河舆图，盐块簌簌掉落：昨夜拦截的盐船上搜出二十袋砒霜。需要本官请仁济堂的刘掌柜来对质吗？

　　窗外突然射进三支弩箭！燕博文反手挥剑击落，玄甲卫瞬间制住潜伏的刺客。

　　灭口？他踩住刺客手腕，太迟了。

　　剑锋转向李维庸：现在交代，往水里投毒的是盐帮还是你的亲兵？

　　李维庸面色灰败，强自镇定：钦差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燕博文冷笑，仁济堂刘掌柜已招供，砒霜采购自盐运司库吏。刺客怀中搜出的银票，盖着你总督府官印！他猛地揪住李维庸衣领，为掩盖私盐踪迹，不惜在运河投毒引发瘟疫，李维庸，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维庸浑身一颤，终于瘫软在地：是...是赵德贵那帮纲商的主意...他们说...说死无对证...

　　好一个死无对证！燕博文甩开他，对玄甲卫下令，即刻查封所有涉案盐商宅邸，相关官吏一律收监！

　　三日后，扬州盐运司衙门前贴出朱砂告示。燕博文当众斩断一捆旧盐引，木屑纷飞中宣告：即日起废除纲商制，改行票盐法。凡纳银五两皆可领票贩盐！

　　人群哗然。老盐商赵德贵挤到台前嘶吼：祖宗规矩岂能说改就改！我们纲商世代经营...

　　就是世代经营出十五万引私盐！燕博文将账册砸在他脚边，昨夜刺客招供，赵老爷出价一万两买本官项上人头。

　　玄甲卫应声擒住赵德贵。突然破空声袭来，燕博文侧身避过冷箭，反手掷出断箭钉住逃窜的刺客：押下去，与赵德贵分开关押！

　　回衙时长风递上染血密信：爷，今早第三个传讯兵遇伏。

　　燕博文展开宋知画字条——「仁济堂供认砒霜购自盐运司库吏」。他冷笑：果然官仓鼠雀同窝。

　　当夜书房烛火通明。新任盐运使忐忑道：票盐法触动太多人利益，是否暂缓...

　　燕博文推开窗，指着运河上连绵私盐船，等他们把罪证全沉进河里？

　　话音未落，窗外火把骤亮。李维庸带着兵士堵住院门：钦差大人，您斩断的旧盐引涉及皇亲国戚！

　　燕博文解下佩剑掷在案上：可是淑妃娘家？本官离京前已请得圣旨——他展开黄绢，凡涉私盐者，无论皇亲国戚，皆可先斩后奏！

　　剑光忽闪，长风架住突然发难的副将。燕博文踩住对方咽喉：李总督，你现在是来护驾，还是来灭口？

　　黎明时分，二十艘官船满载新盐票驶向各州。票盐法的新政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江南官场与盐商集团瞬间炸开了锅。

　　原盐运司衙门，如今已成了风暴的中心。昼夜不停有各级官吏被玄甲卫“请”来问话，也不断有人被押入大牢。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连穿梭往来的小吏都步履匆匆，不敢多言。

　　燕博文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与账册之中，烛火映着他冷峻的侧脸。长风端着已经凉透的饭菜进来，低声道：“爷，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李维庸和赵德贵虽然下了狱，但他们的党羽……”

　　“正因如此，才刻不容缓。”燕博文头也不抬，指尖划过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这些蛀虫盘踞江南多年，根系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串联反扑之前，把主要罪证钉死！”

　　他抽出一份名单，递给长风：“这上面的人，立刻控制起来。尤其是这个管库吏，王友仁，仁济堂的砒霜来源直指他，他是连接投毒与私盐的关键人证，必须活着带到本官面前！”

　　“是！”长风领命，刚转身，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摩擦声。

　　“小心！”燕博文反应极快，猛地将长风推开，自己就势向旁一滚。

　　“咻！咻咻！”数支淬了毒的弩箭穿透窗纸，精准地钉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箭尾兀自颤动。

　　“有刺客！保护大人！”长风厉声喝道，玄甲卫瞬间从各处涌出，与从屋顶、墙头跃下的数十名黑衣杀手战作一团。

　　这些杀手武功路数诡异，出手狠辣，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目标明确——直指燕博文！

　　燕博文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瞬间格开数把劈来的钢刀。他眼神冰冷，这些死士，绝非普通盐商能蓄养。战斗很快结束，刺客大部分被格杀，仅剩的两人在即将被擒时毫不犹豫咬碎了齿间毒囊。

　　“清理干净。”燕博文收剑入鞘，面色不变，仿佛刚才的刺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走到一名刺客尸体旁，用剑挑开其衣襟，肩膀上赫然有一个模糊的火焰刺青。

　　“ ‘影煞’的余孽？”长风皱眉。

　　“看来我们捅的马蜂窝，不止李维庸一个。”燕博文语气森然，“他们越是狗急跳墙，越是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加紧追查王友仁的下落！”

　　接下来的几日，暗杀与袭击成了家常便饭。投毒、纵火、冷箭……手段层出不穷。燕博文出行，护卫增加数倍，所经之路必先严密排查。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并未因此有丝毫减缓，反而以更强硬的手段推进改革，查处贪腐。一张张抄家查封的告示贴出，一家家因票盐法得以购入官盐的平民百姓脸上露出了希望，但这希望之光，却是在刀光剑影与血色中艰难点燃。

　　这日深夜，长风终于带回消息，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兴奋：“爷，找到了！王友仁这个老滑头，没敢逃远，就躲在城南他外室的一处隐秘宅院里！我们盯了两天，确认只有两个护卫。”

　　燕博文猛地站起身：“立刻出发！本官要亲自审他！”

　　“爷，今夜天色已晚，那边情况不明，不如等天亮调集人手……”长风劝阻。

　　“夜长梦多。”燕博文打断他，抓起披风，“必须在对方再次灭口前，拿到他的口供和可能藏匿的账册！点齐一队好手，随我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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