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来历

　　一张老旧的榆木桌子靠墙放着，上面只摆着一个粗瓷茶壶并两只倒扣着的杯子，摆放的位置规规矩矩。

　　裴修衍目光扫过，落在窗下一张窄小的木榻上。

　　上面放着针线箩，里面的各色丝线按深浅排列得整整齐齐，顶针和剪刀放在固定的位置。

　　像是还保留着在宫里时的习惯。

　　屋内正静，忽然听见窗棂极轻一响。

　　墨风跟墨竹闪身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捆得结实的人。

　　墨风将人放下。

　　宋枝看清两人中间那个被捆着的人，不由低呼出声，“苏、苏公子？”

　　苏如玉怎么在这？

　　还被捆成这样？

　　苏如玉也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宋枝，眼中有些复杂。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宋姑娘......”

　　他顿了顿，垂下眼睫，“抱歉。”

　　宋枝其实算不上生气，但被人利用，总是有些芥蒂。

　　她摆了摆手，语气疏淡，“你不必跟我道歉，当初帮你，也只是看在县主的面子上。”

　　她略作停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哦，对了，嘉宁县主也快要成婚了，我与你也没什么说的了。”

　　宋枝面上依旧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这话听在苏如玉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其实她很记仇来的。

　　“成婚......？”苏如玉喃喃重复，眼中一片空茫的黯然。

　　他没想到，时隔多天，再听到她的消息，竟是......她要成婚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什么。

　　裴修衍并不关心这个，他看向墨风，“留下线索了吗？”

　　“留了。”墨风点了点头。

　　“嗯，”裴修衍神色平静，“那就等他们上门了。”

　　两个时辰前。

　　陈员外府。

　　陈员外被外间的嘈杂吵醒。

　　一只染着蔻丹的指尖攀上他的肩膀，“老爷~外头什么声响呀，吵得人心慌......”

　　陈员外被她缠得骨头都酥了半截，正欲温存几句，外间却传来更清晰的喝令声。

　　他眉头狠狠一皱，方才的旖旎心思散了大半，不悦地推开缠上来的藕臂，“扫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他胡乱披了件绸面外袍，沉着脸推门出去，正想发落不懂事的下人。

　　却见庭院中站着数名身着黑衣的不速之客。

　　他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又涌上几分被冒犯的怒火，“尔等何人？可知这是何处！”

　　为首的人正是笛七，看也不看他，只抬手亮出一枚玄铁令牌。

　　清晨微熹的天光落在令牌上，能清楚地看清上面“成安王”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陈员外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双腿发软，几乎是踉跄着扑跪下去，“王、王爷......草民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笛七问，“你府上，可有一位姓苏的乐师？”

　　陈员外愣住，却不敢怠慢，连忙点头，“有、有的。”

　　“是何来历？”笛七追问。

　　陈员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大人明鉴，草民时常举办文宴以文会友，自然少不得丝竹助兴。”

　　“这位苏乐师......是自己寻上门来的。”

　　“琴艺确实精湛，尤其擅抚古琴，草民听着不俗，便留下了，至于具体来历......”

　　他额头渗出细汗，“他只说是江南人士，家中遭了变故，流落至此，靠手艺谋个生计，草民见他言谈举止不俗，不像奸恶之徒，又确实有真才实学，便未曾深究其底细......”

　　解释完，他偷偷抬眼觑着笛七的脸色，声音带上惶恐的哭腔，“大人，可是这苏乐师犯了什么事？草民实在不知情啊！他与草民府上绝无半点其他牵连！大人明察啊！”

　　“带我过去。”笛七不耐地打断他。

　　陈员外连忙闭上了嘴，躬着腰在前面领路。

　　穿过两道月亮门，来到一处僻静的偏房前，他抬手手指了指，“大、大人......就是这间了。”

　　笛七抬手做了个手势。

　　身后的几人散开，将小小的偏房团团围住，封死了所有退路。

　　下一刻，笛七抬脚踹向了房门！

　　木门应声而开，屋内，苏如玉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闪过惊惶，接着就要朝后窗逃！

　　这副闻风欲逃的模样，落在笛七眼里，几乎坐实了嫌疑。

　　若心中无鬼，何必如此惊慌？

　　“动手！”他厉声喝道。

　　几名侍卫扑了过来。

　　苏如玉虽也作势反抗，但他只是个乐师，气力不济，很快便被两名侍卫反剪双臂，死死摁在地上。

　　“你们......你们是何人？凭什么抓我？！”苏如玉挣扎着，声音里带着惊怒。

　　笛七根本不答，只示意将人押走。

　　一行人押着苏如玉，悄无声息地退出陈府，转入府后一条僻静的巷子。

　　就在即将走进巷口的刹那，走在最前的笛七心头警兆突生，脚步猛地顿住。

　　几乎是同时，两侧屋檐上跳下数道黑影，动作迅捷，直扑被押解的苏如玉。

　　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夺人而来。

　　笛七拔刀迎上，刀光在狭窄的巷内闪过，与来人瞬间过了数招。

　　对方配合默契，笛七一时竟被逼得手忙脚乱。

　　一时不察，他肩头被利刃划过，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衣。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两名黑影已突破侍卫的阻挡，一左一右架起苏如玉，足尖在墙壁上一点，掠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脊之后。

　　巷内，只余下捂着肩头，面色铁青的笛七，以及几名或死或伤的侍卫。

　　风穿过空巷，带着一丝血腥气。

　　负责押送的侍卫不敢去看笛七阴沉的脸色，他目光慌乱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

　　忽然，余光瞥见了什么。

　　“大人......您看这个！”他捡起那东西。

　　那是一小块碎布。

　　他将那片碎布递过去，“这料子......”

　　笛七接过，指尖摩挲。

　　“京城来的，”他低声喃喃，咬牙切齿道，“裴修衍！”

　　“先回去，同王爷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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