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战利品，毒蛇，炸弹

　　窗外那双漠然的巨瞳缓缓消散，如同从未出现。

　　可那冰冷的威压余韵，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废墟里死寂无声。

　　林七夜缓缓收刀入鞘，刀柄与鞘口碰撞发出轻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他走到程实身边，蹲下。

　　目光落在程实那扭曲变形的右臂上，眉头紧锁。

　　“还行？”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程实靠在断墙上，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先吸了口冷气。

　　“你看我像…还行的样子吗？”

　　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颤音，但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居然还在。

　　林七夜没接话，伸出手，动作利落地检查了一下他右臂的伤势。

　　程实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叫出声。

　　“得尽快处理。”林七夜得出结论，言简意赅。

　　“知道…先等等…”

　　程实喘了口气，目光转向不远处牧羊人那具无头的尸体。

　　更准确地说，是尸体旁那根跌落在地、依旧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扭曲神杖。

　　“战利品…总得…验收一下。”

　　他挣扎着想用左手撑起身体。

　　林七夜看了他一眼，没阻止，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程实借着他的力，一步一瘸地挪到那神杖前。

　　他低头打量着这根造成无数痛苦的器物。

　　杖身不知是何材质，触手冰凉，上面刻满了繁复而邪异的纹路。

　　顶端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幽光流转的宝石。

　　内部仿佛有粘稠的绿色雾气在缓慢旋转，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

　　一丝微弱却纯粹的神性波动，从宝石内部隐隐传出。

　　“好东西啊…”

　　程实眼睛微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试图将宝石从杖身上抠下来。

　　但镶嵌得极紧，他试了几下，竟纹丝不动。

　　右臂的剧痛不断传来，让他效率低下。

　　“啧…还挺…矜持…”

　　他嘟囔着，左右看了看，最后抬起脚，用鞋跟对准宝石周围的镶嵌结构，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镶嵌部位碎裂。

　　他弯腰，轻易地将那枚幽绿的宝石拾起。

　　宝石入手冰凉，那股神性波动更加清晰。

　　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直接钻进脑海。

　　诱惑着，呼唤着。

　　程实捏着宝石，对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脸上露出一种审视货物的表情。

　　“成色…不错…”

　　就在此时。

　　他身后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无声蠕动了一下！

　　一道模糊的身影快如鬼魅，从阴影中急射而出！

　　直取程实握着宝石的左手！

　　目标明确，动作狠辣，没有半分多余！

　　那速度远超常人，几乎在程实刚察觉到风声时，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指甲尖利的手已然抓到了近前！

　　冰冷的杀意刺激得程实汗毛倒竖！

　　林七夜反应极快，几乎在影子动的同时便已拔刀！

　　但对方太快，且抢占先机！

　　眼看那只手就要触及宝石！

　　程实根本来不及思考。

　　几乎是一种本能，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对到嘴东西的护食本能！

　　他猛地将左手往嘴边一送！

　　头一仰！

　　喉结滚动！

　　竟硬生生将那枚鸽卵大小的宝石囫囵吞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令人瞠目！

　　那只覆盖黑鳞的利爪，堪堪抓在他空无一物的左手手腕上。

　　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偷袭者身形骤然停滞，显露出真容。

　　一个穿着暗绿色执事袍的男人，身材瘦高，脸颊狭长，一双竖瞳里充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执事看看程实空荡荡的手，又看看他微微鼓起的喉咙。

　　竖瞳收缩，充满了荒谬感。

　　林七夜的刀锋，已然悄无声息地悬停在这位“毒蛇”执事的后心要害。

　　程实被宝石噎得翻了个白眼，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两下才顺过气。

　　他抬起眼，看向眼前僵住的偷袭者。

　　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和极度欠揍表情的笑容。

　　声音因喉咙被刮蹭而更加沙哑难听。

　　“呃…”

　　他打了个嗝，摊开空空的左手。

　　“消化了。”

　　“想要？”

　　毒蛇执事的竖瞳死死盯着程实的喉咙，仿佛想用目光将其剖开。

　　他脸上错愕的表情逐渐被一种阴冷的暴怒取代。

　　那枚宝石蕴含的力量，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

　　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竟敢直接吞下去？

　　荒谬！疯狂！

　　“吐出来。”

　　毒蛇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蛇一般的冰冷滑腻。

　　他那只覆盖黑鳞的手依旧扣着程实的手腕，指甲微微陷入皮肉。

　　林七夜的刀尖往前递了半分，刺破了他后背的衣袍，警告意味十足。

　　毒蛇身体微微一僵，但目光仍锁定程实。

　　程实没理会手腕上的刺痛和威胁。

　　他的注意力全在体内。

　　那枚宝石一落入胃袋，异变陡生！

　　它仿佛活了过来，表面幽光疯狂闪烁。

　　一股灼热至极、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能量猛地爆发开来！

　　像是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有一团浓缩的酸液在体内炸开！

　　“呃！”

　　程实猛地弓起身子，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量冷汗。

　　脸色由白转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痛苦！难以言喻的痛苦从胃部疯狂蔓延！

　　灼烧感穿透了胃壁，似乎要焚毁他的五脏六腑！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诡异的、类似血肉被烧焦的糊味从自己喉咙里返上来。

　　毒蛇执事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竖瞳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自寻死路。”

　　他扣紧程实的手腕，似乎想欣赏对方慢慢被从内部焚化的过程。

　　林七夜眉头紧锁，看出程实状态极差。

　　但他投鼠忌器，毒蛇离程实太近，且实力不明。

　　程实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咬出血。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再这样下去，不等毒蛇动手，他自己就要从内部被烧空了。

　　不行…

　　不能这么退场…

　　骗术…欺诈…

　　对…就连这痛苦…也能骗！

　　他涣散的眼神猛地凝聚起最后一点疯狂的光彩。

　　完好的左手艰难地抬起，不是去掰毒蛇的手，而是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低着头，嘶哑地、断断续续地开口。

　　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扭曲现实的诡异力量。

　　“我觉得…”

　　“这不是宝石…”

　　“这是…薄荷糖…”

　　“凉凉的…很舒服…”

　　【谎言成真】！

　　目标，自身感知！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焚心蚀骨的灼热痛楚，竟然真的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扩散开来的冰凉感。

　　仿佛真的有一颗超级强劲的薄荷糖在胃里融化。

　　那股冰凉甚至压下了翻涌的血气，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当然，代价紧随而至。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

　　精神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消耗。

　　但他撑住了，没让自己晕过去。

　　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颤抖停止。

　　弓起的身体慢慢站直。

　　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那股由内而外的痛苦迹象，竟然消失了。

　　他甚至还夸张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呵…”

　　仿佛真的尝到了什么美味。

　　毒蛇执事脸上的残忍快意凝固了。

　　竖瞳里再次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程实体内那狂暴肆虐的能量波动…

　　它还在，性质未变，依旧危险。

　　但对方的状态，却截然不同了！

　　这怎么可能？！

　　程实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毒蛇。

　　脸上甚至恢复了一点那气人的、懒洋洋的笑意。

　　他忽然凑近了一些，对着毒蛇那张惊疑不定的脸。

　　然后，张开嘴，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动作带着十足的挑衅和戏谑。

　　“喏…”

　　“薄荷味的哦。”

　　“没骗你吧？”

　　一股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拂过毒蛇的脸颊。

　　毒蛇执事整个人都僵住了。

　　竖瞳收缩到了极致。

　　他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只有对方呼吸间带出的、最普通不过的微凉水汽。

　　可正是这种毫无力量的、近乎儿戏的举动。

　　配上对方那荒谬至极的言论和体内真实不虚的能量存在…

　　构成了一种极端诡异的、冲击他认知的画面。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一股寒意，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从他脊椎骨窜起。

　　林七夜的刀，依旧稳稳地停在他后心。

　　而程实，看着他愣住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只是那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竭力压抑的疲惫与痛苦。

　　谎言终究是谎言。

　　那冰凉的表象下，“炸弹”仍在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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