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破碎的离别

　　不久之前，阮瑶还在赶往兽栏的路上，心中带着几分雀跃：

　　“胡师兄突然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花师姐回来了？”

　　这个念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她便看见远处两道冲天火柱拔地而起。

　　是花师姐的术法！

　　她心中猛地一沉，冒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赶紧加快脚步狂奔而去。

　　当她终于赶到，远远望见兽栏处的景象时，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她看到了……

　　她朝心心念念的花师姐，就在那里！就在眼前！

　　可她甚至来不及喊出她的名字，来不及对她说一句话。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被人掐住脖子，高高举起……

　　然后化作漫天飘零的灵气光点，消散得无影无踪……

　　阮瑶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无力地瘫软在地，就那么怔怔地望着，连悲伤都忘记了，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麻木。

　　天上的月亮被乌云缓缓遮挡，冰冷的月光从她苍白的脸上褪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就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

　　没有希望，没有温暖，没有未来。

　　无尽的欺辱、冰冷的柴房、和母亲冰冷的尸体。

　　师姐死了……

　　她的光，熄灭了。

　　那个在她最绝望、最卑微时给予她希望和温暖的师姐，那个从未因她仆役身份而轻视厌恶她的师姐，那个照亮她灰暗人生的师姐……

　　死了。

　　就这样死在她的眼前。

　　即使距离很远，她仿佛也能清晰地听到那柄青锋剑掉落在地时发出的撞击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跟着一起碎掉了？

　　啪嗒。

　　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是眼泪吗？

　　这是她自那日寒潭边答应花师姐不再哭泣后，第一次落泪。

　　她失约了。

　　师姐……也失约了。

　　明明说好游历归来后就带她一起下山历练的，明明说好要看着她一步步变强的，她甚至连师姐的恩情都还没来得及报答一分……

　　骗子……

　　大骗子……

　　花师姐是个大骗子……

　　想到这儿，阮瑶猛地回过神来。

　　远处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一群气息强大的长老将兽栏围得水泄不通。

　　无尽的悲伤和绝望瞬间转化为一种决绝的死志。

　　她抽出自己的佩剑，作势就要往脖颈上抹去。

　　铛！

　　一道剑气弹开了她的剑。

　　她一回头便看到青锋长老那张带着复杂情绪的脸。

　　有关切，有怜惜，更有无奈。

　　青锋长老这段时间通过与她交谈，早已知晓那位“花师姐”对阮瑶意味着什么。

　　他拉住阮瑶颤抖的手，强行带着她朝兽栏走去：

　　“孩子，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不是让你这样轻易舍弃的！活下去！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然而，阮瑶眼中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灰暗。

　　青锋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怜悯，他拍了拍阮瑶的肩膀，再次开口：

　　“这世间广袤无边，天材地宝、上古秘法何其之多？兴许……就存在着某种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逆天之法呢？”

　　起死回生？！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阮瑶死寂的心湖中炸响！

　　对啊！

　　她不能死！

　　她不能辜负花师姐的期望！

　　她要报仇！

　　要让那个凶手偿命！

　　她要变得无比强大，找到复活花师姐的方法！

　　一丝执拗的光芒重新在她眼中凝聚。

　　来到兽栏处，阮瑶站在青锋长老身后，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黑袍伊长老身上。

　　当听到对方用那种轻蔑无比的语气说出“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误杀了也无所谓”时，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了过去，跪在地上，颤抖地捡起那柄还残留着一丝花存仙气息的青锋剑，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她抬起头，用那双浸满了泪水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伊长老！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要将这张脸、这份冷漠与残忍，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

　　报仇！但不是现在……

　　此刻，阮瑶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为什么刚才连一丝救人的念头都生不出？

　　只有无力的恐惧？

　　她要修炼！

　　要变强！

　　强到足以让这个伊长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强到足以还花师姐一个清白！

　　强到足以……

　　逆转生死……

　　…

　　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和争执中，谁也没有注意到——

　　一缕极其微弱的灰芒，从叶南那具无头的尸体上悄然飘出，在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旁边林岩尚有余温的体内。

　　然后，林岩那早已冰凉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

　　另一边，高空之上。

　　桃栖操控着火焰巨蟒，载着她和重伤的赤璃疯狂逃遁。

　　她紧咬着牙关，全力压榨着体内每一丝灵力，心中充满了不甘、愤怒和痛楚。

　　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

　　她不仅没有拿到延寿丹，还害死了王铁牛和林岩两个朋友，甚至连花存仙都彻底折损了！

　　不知道是因为流淌的鲜血模糊了视线，还是愤怒染红了世界，她眼前的景象一片赤红。

　　突然，她面色剧变！

　　一股凌厉的杀意紧追而来！

　　是那柄诡异的锯齿刀！

　　竟然追上来了！

　　桃栖一咬牙，准备不顾一切地燃烧自己的先天灵基本源，再换取一次提速的机会！

　　就在这时，身后的赤璃却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本体，让我去拦下它。”

　　桃栖惊恐地回头看向她：

　　“丫的！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会死的！”

　　赤璃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竟然还能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伸手捏了捏桃栖沾满血污的脸颊：

　　“本体你现在这副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呢……燃烧本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太亏了。让我这个分身去吧。”

　　她顿了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谁让我比你高这么多，看起来更像个姐姐呢？”

　　桃栖想通过意识连接强行压制赤璃，却发现因为花存仙的死亡，她的神魂变得虚弱，甚至已经无法完全掌控赤璃这具独立的分身了！

　　赤璃感受了一下追来的杀意，说道：

　　“放心，这具身体很强，我已经有办法对付那破刀，会没事的。”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桃栖一眼，然后挣脱了火焰巨蟒的包裹，转身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柄呼啸而来的锯齿刀冲去！

　　桃栖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崩溃，就会忍不住停下。

　　她只能死死咬着牙，操控着火蟒，继续拼命飞遁。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原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将喉咙里的哽咽和眼眶里的酸涩憋回去。

　　不知道飞了多久，飞了多远。

　　身后的杀意和爆炸声似乎渐渐消失了……

　　承载着她的火焰巨蟒变得越来越暗淡，越来越虚弱，最终彻底消散。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冰冷的雨，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和泪痕。

　　桃栖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一片陌生的山林之中。

　　剧烈的疼痛和彻底耗尽的力量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她终于……

　　再也憋不住了。

　　再也顾不上什么“爷们风度”，什么“纯爷们”的自我标榜。

　　此刻的她，才真正的像一个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小姑娘，蜷缩在泥水里，开始呜呜哭泣起来。

　　这是她化形以来遭受的最大挫折。

　　不仅没有达成任何目标，还失去了重要的伙伴和朋友，又一次变回了孤身一人。

　　她开始责怪自己，咒骂自己的无能和不谨慎。

　　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

　　为什么不能再强一点？

　　她好想回家……

　　好想立刻见到那个在她最狼狈时给予她一件衣袍、一碗热粥、一处安身之所的穷书生……

　　辛予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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