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守着盐田吃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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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六月初六,天气已经十分炎热,文华殿内闷得像个蒸笼。朱元璋一身半旧绛纱袍,朱允熥陪坐在侧,户部尚书赵勉肃立殿中,官袍领口已被冷汗打湿。
朱元璋开门见山问:
“让你琢磨盐政的事儿,琢磨得咋样了?今儿没外人,敞开了说,别给咱念经!”
赵勉拱手答道:“边关商人拿着盐引却支不到盐。京师里的勋贵们,动动手指就能拿到盐引,转手一卖,便是金山银山。朝廷的盐利,倒养肥了这群蛀虫……”
开中法是维系边军运转的基石,朱元璋听到这里,早已怒不可遏,一掌重重拍在案上,
“混账!岂有此理!看来咱的刀,还是太钝了!还有啥?快说!”
赵勉头垂得更低了:“官盐价格昂贵,私盐泛滥,朝廷盐税损失十之四五。边镇将帅,仗着天高皇帝远,竟将官盐贩给了蒙古人……”
朱元璋冷笑一声,“好孙儿,听见了吗?你喊着重整盐政,来,跟爷爷说说,这第一铲土,该从哪儿下?”
朱允熥起身:“爷爷,孙儿想亲自去民间看看,好对症下药。”
朱元璋笑了笑:“微服私访?这主意不错。”
赵勉急声劝道:“陛下三思,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朱元璋摆摆手,“你跟咱走,哪儿最乱去哪儿。”
赵勉答道:“两淮东台县,盐场、灶户、盐帮、官绅,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是一滩名副其实的浑水。”
朱元璋点点头,“好,就去那儿!“
次日,天未亮透。朱元璋已是一身青布长衫,赵勉套着素色短褂,朱允熥则是一身青衣短打,傅让、冯诚,还有几名锦衣卫扮作帮工。
暮色沉沉,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驶入了两淮盐运司辖下的东台县城。
朱允熥掀开车帘,看见街道两旁是低矮破败的土房,行人大多衣衫褴褛,面色憔悴。
“找个能落脚,能垫肚子的地方。”朱元璋低声吩咐。
扮作车夫的傅让应了一声,将马车赶到城西一家小面铺前。铺面窄小,仅摆三张旧桌,油灯昏黄。
几人坐下,要了几碗最便宜的素面。面端上来,清汤寡水,飘着几根发黄的菜叶。
朱元璋拿起筷子,率先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慢,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朱允熥吃了一口,眉头瞬间紧皱,那味道又苦又涩,根本无法下咽。旁边的傅让、冯诚等人也是面露苦色,吃得极为艰难。
朱元璋却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放下筷子,对店老板温和地笑了笑:
“掌柜的,咱走南闯北,还从没尝过这个味儿。你这面倒是好面,就是这盐…放得有点重啊,味道也有点特别。”
店老板正就着昏暗的灯光算账,懒洋洋道:“客官,三文钱一碗的面,就是这个味,您将就着吃吧。”
朱元璋走到灶台边,随意地闲聊:“我听说两淮出上好的雪花盐,你这儿怎么……”
“雪花盐?”店老板终于抬起头,“那都是给城里老爷们和盐商老爷们吃的。咱们这种小店,能用上脚底盐就不错了。”
“脚底盐?”朱元璋面露疑惑,"什么叫脚底盐?"
店老板看他是个不懂行的外地客商,压低声音多说了两句:
“灶户们熬盐,最后沉在锅底的那层,就叫脚底盐。好盐出灶房就被收走了,轮不到咱们。”
朱允熥看着浑浊的面汤,想起店外面色萎黄的行人,第一次将“盐”和“民间疾苦”如此具体地联系了起来
饭后,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极其简陋的客栈住下。
朱允熥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辗转难眠,反复咀嚼着“脚底盐”三个字。
次日,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已起身。
在客栈喝了点照得见人影的稀粥,朱元璋下令:“去盐场。”
靠近海边,空气中混杂着臭鱼烂虾和硫磺气味,闻着就令人作呕。
道路两旁,是大片低矮歪斜的窝棚,用芦苇、烂木板和破席搭建而成,难蔽风雨。
远远望去,巨大的盐田在晨光中泛着灰白,粗大的烟囱冒出浓黑的烟柱。
盐场外围是成群结队的人,衣不蔽体,骨瘦如柴,在盐田和灶房间机械地劳作着。
他们全都面色蜡黄,眼神麻木,许多人的脖颈异常粗大,如同挂了颗瘤子。
一些孩童在污浊的水洼边追逐,瘦小的身子顶着鼓胀的肚子。
“爷爷,这些…就是世代煮盐的灶户?”朱允熥的声音有些发干。
他想象中的盐工,虽然辛苦,总该能维持温饱,可眼前的这些人…
朱元璋面色沉郁,没有回答。
赵勉在一旁低声道:
“少爷,朝廷规制,灶户世袭,不得脱籍。他们所产之盐,悉数归官,只能靠朝廷发放的工本米活命。只是近些年,这工本米,十成能发下三四成,便算是…皇恩浩荡了。”
这不就是奴隶吗?而且是世代为奴!朱允熥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皇孙身份而感到羞耻。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废除这种编户制度,使所有人能够自由迁徙,自由选择职业。
正说着,他们路过一处窝棚,看到一个老灶户正从一个脏兮兮的麻袋里,小心翼翼地敲下些黑黄色的,板结的块状物,再用石头捣碎,撒进一锅冒着热气的糊状物里。
朱元璋停下脚步,问:“老哥,你这往锅里放的,是盐?”
老灶户抬起泛白的双眼,警惕地扫过他们,见是过路客商,才沙哑道:“不是盐还能是啥?”
朱允熥忍不住上前一步,难以置信地问:“可你们就在盐场!天天守着盐山盐海,为何不吃好盐?”
老灶户嗤笑一声,露出零星几颗黄牙:
“好盐?那是官府的!是老爷们的!碰一碰,轻则鞭子,重则砍头!我们能弄到点淋泥水晒出来的土盐、硝盐,掺和着吃,就算阎王爷还没想起收咱!就这,”
他用木勺敲了敲锅边,“还得省着吃,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点东西,吊着命罢了!”
淋泥水?土盐?硝盐?
朱允熥瞬间明白了昨晚那碗面为什么那么苦涩,也明白了街上行人粗大脖颈的原因。
他们长期食用的,根本就是含有大量重金属和有害杂质的毒盐!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粗暴的呵斥声从盐场方向传来。
几名挎着腰刀的盐丁,簇拥着一个穿着吏员服饰的胖子,正对着一群刚交完盐的灶户呼来喝去。
那吏员随手抓起一把灶户交上的官盐,放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猛地将盐摔回筐里,骂道:
“狗东西!又他妈偷工减料!这成色差了,潮气重,扣三成!”
领头的灶户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不住磕头,额头瞬间见了血:
“王管事!您老开恩啊!都是按规矩,熬足了火候的,不敢有假啊!”
那王管事飞起一脚,将他踹翻:“滚你妈的!再啰嗦全扣光!下一个!”
朱元璋的眼神已经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
赵勉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东家,这是常事。盐吏以此为由克扣斤两,中饱私囊。灶户被盘剥得活不下去,要么逃亡成为流民,要么…就只能偷偷煮些私盐换口粮…”
离开令人窒息的盐场,已近中午。众人口干舌燥,心情沉重。冯诚打听到城里有官盐店,便提议去看看。
官盐店门面尚算齐整,青砖灰瓦,但门可罗雀。
店内柜台上摆放着样品盐,颜色却远非雪白,而是灰暗泛黄,且结块严重,如同石头。
朱元璋问道:“这盐,怎么卖?”
店员懒洋洋地报了个价。
“这么贵?”朱允熥脱口而出。
这价格,几乎是那碗“脚底盐”的几十倍!寻常百姓如何负担得起?
店员白了他们一眼:“官盐就这个价。买不起就去吃土盐硝盐,那个便宜。”
走出官盐店,烈日当空,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朱允熥回头望去,一边是盐场灶户的非人惨状,一边是官盐店里质次价高的官盐。
亲自耳闻目睹的这一切,如此的荒谬,如此的残酷。这个系统,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仅靠修修补补,如同在朽烂的木船上打补丁,终将难逃沉没的命运。
灶户被逼到绝境,官盐脱离百姓,中间的利益被层层蛀虫吞噬。指望这个系统自我净化,产出能让百姓吃得起的干净盐,己经绝无可能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并且迅速变得坚如磐石。
他快步走到朱元璋身边。
“爷爷,纸上听来终究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坐在金銮殿里,听再多大道理,远不及亲自走一遭!大明盐政体系,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黎民百姓吃一口盐,竟然这么难!"
朱元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一向自认为忧民勤政,此刻只觉得心里发虚,脸上发烫。
朱允熥继续说道:
“不如由皇家亲自牵头,成立一个皇明盐业总号,在沿海另设新场。用更高效的法子,生产雪白,纯净,没有任何杂质的食盐,价格低到任何一个升斗小民都吃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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