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死寂之舞

　　王起站在寂灭城门前，仿佛站在了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城内是翻滚的黑色泥沼，无数扭曲的怪物从中爬出，它们的形态不断变化，像是噩梦中的剪影。

　　空中悬浮的建筑残骸上，一双双非人的眼睛亮起，如同黑夜中的鬼火。

　　慕容九握紧了紫电剑，剑身雷光不安地跳跃。

　　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敌人，都比先前军阵中的守军强大数倍。

　　白素星眸凝重，星辉在周身流转，却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死寂之地显得格外微弱。

　　王磊和霍沧海站在后方，两人面色惨白。

　　他们能站在这里已是勉强，更别说参与这场战斗。

　　“退后。”王起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向前踏出一步，断界之刃斜指地面。

　　泥沼中的怪物嘶吼着扑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有的如多头巨蟒，有的似人形骷髅，有的只是一团蠕动的黑影。

　　它们共同的特点是散发着浓郁的寂灭死气，足以腐蚀任何生灵的魂魄。

　　第一只怪物冲到王起面前三丈处，它有着类似人类的躯干，却长着六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握着由黑泥凝聚的兵器。

　　刀光一闪。

　　没有人看清王起是如何出刀的，甚至连刀光都只是一闪而逝的错觉。

　　那怪物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却在下一秒从中裂开，不是被劈成两半，而是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瓦解，化作点点黑尘，消散在空气中。

　　王起没有停留，他继续向前。

　　更多的怪物涌来，如同潮水。

　　刀光再闪。

　　这一次，刀光不再是错觉，而是一道纤细的灰色丝线，在王起周身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任何触及这张网的怪物，都在瞬间崩解，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

　　王起行走在怪物群中，步伐平稳，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

　　他的刀法没有花哨，没有变化，只有最简单直接的斩击。

　　但每一刀都蕴含着某种规则的力量，斩断的不仅是怪物的形体，更是它们存在的根基。

　　慕容九看得心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法，已经不是武学的范畴，更像是天罚。

　　白素却注意到，王起右眼的那点银辉，随着每一次出刀，都会微微闪烁。

　　那银辉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抗，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他在克制。”白素低声道。

　　慕容九转头看她：“什么？”

　　“他在克制自己的力量。”白素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石柱中的七日，改变的不只是他的眼睛，还有他的本质。”

　　“他现在就像是一柄双刃剑，伤敌的同时，也可能伤己。”

　　王起已经杀到了泥沼中央。

　　黑色的泥浆沸腾着，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腐蚀灵魂的恶臭。

　　空中的建筑残骸上，那些窥视已久的眼睛终于动了。

　　三道黑影从不同的方向扑向王起。

　　他们的速度远超之前的怪物，身形在虚实之间变幻，让人捉摸不定。

　　左边一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惨绿的眼睛。

　　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但十指指尖闪烁着幽光，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

　　右边一人身着破烂的灰色长衫，脸上戴着一张哭笑各半的面具。

　　他手中握着一根白骨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最后一人最为诡异，他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烟雾般飘散，时而凝聚成人形。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王起停下脚步，看着这三个方向袭来的敌人，右眼的银辉微微亮了一分。

　　黑袍人最先到达，十指如钩，直取王起咽喉。指尖的幽光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王起没有闪避，断界之刃向上斜撩。

　　刀光与幽光碰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黑袍人的十指齐根而断，断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黑烟缭绕。

　　他惨叫着后退，惨绿的眼睛中满是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灰衫人的白骨杖已到面前。

　　杖顶的心脏剧烈跳动，发出一阵阵扰乱心智的波动。

　　王起左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白骨杖轻轻一握。

　　那跳动的心脏骤然停止，然后猛地爆裂开来，化作一滩黑血。

　　灰衫人面具下的眼睛瞪大，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那道飘忽不定的身影已出现在王起身后，化作一柄漆黑的匕首，刺向他的后心。

　　王起甚至没有回头，断界之刃反手一挥。

　　刀光如月华倾泻，那道身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重新凝聚成人形，胸口出现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黑色的液体从中不断涌出。

　　三招，三个强敌败退。

　　王起站在泥沼中央，周身三丈内，没有任何怪物敢靠近。

　　他抬起头，望向空中那些建筑残骸上的眼睛。

　　“瞳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

　　一阵轻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错，很不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

　　那声音温和依旧，“但你真的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对抗整个寂灭之瞳吗？”

　　王起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断界之刃，刀尖指向空中最高处的那座黑色尖塔。

　　“我会走到你面前，取走你的眼睛。”

　　“我期待那一刻。”声音中带着笑意，“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为你介绍几位‘老朋友’。”

　　随着话音，三道身影从不同的建筑残骸后走出。

　　看到这三个人，慕容九忍不住惊呼出声。

　　左边一人，身着紫袍，面容阴鸷，正是曾经与王起交过手的紫辰。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周身散发着与这片死地同源的寂灭气息。

　　中间一人，全身笼罩在血红色的长袍中，只露出一双疯狂的眼睛。

　　他是血刀老祖，曾经称霸一方的魔头，多年前传闻他已走火入魔而死，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

　　右边一人，让白素也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个身着星纹长袍的老者，手持星杖，正是星族多年前叛逃的长老——星无痕。

　　据说他为了追求永恒的力量，投靠了寂灭之瞳。

　　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是足以震动武林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拦在了王起的面前。

　　紫辰的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死寂：“王起，你本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为何要选择对抗？”

　　“因为我找到了更好的路。”王起右眼的银辉闪烁。

　　星无痕冷哼一声：“狂妄小儿，星族的传承在你手中简直是浪费。交出星族本源，或可留你全尸。”

　　血刀老祖没有说话，但他手中的血刀已经出鞘，刀身上的血光如同活物般流动。

　　王起看着三人，轻轻摇头：“你们都被瞳主控制了心神，成了他的傀儡。”

　　“控制？”紫辰冷笑，“是我们自愿选择了这条道路。寂灭才是永恒的真理，生死轮回不过是虚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起举起断界之刃，刀身上的裂纹开始发光，那光芒不是任何已知的颜色，仿佛是混沌本身。

　　紫辰率先出手，他双手结印，周身浮现出无数灰色符文，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寂灭的意志。

　　符文汇聚成一条灰色长龙，向王起扑来。

　　星无痕紧随其后，星杖挥舞，引动的却不是璀璨的星辉，而是某种扭曲的、黑暗的星辰之力。

　　那力量化作一张大网，向王起笼罩而下。

　　血刀老祖最后出手，但他的血刀最快。

　　刀光如血，划破长空，直取王起咽喉。

　　三大高手联手一击，威力足以摧毁一座城池。

　　慕容九和白素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出手相助，却被王起抬手制止。

　　他站在原地，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只是缓缓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很慢。

　　慢到每个人都能够清晰地看到刀身划过的轨迹。

　　但随着刀身的移动，空间开始扭曲，时间变得紊乱。

　　那灰色长龙在靠近刀光时开始分解，化作最基础的粒子；那黑暗星网在触及刀光时寸寸断裂，如同被剪断的蛛网；那血色刀光在逼近刀光时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刀，破万法。

　　紫辰、星无痕、血刀老祖三人同时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

　　“这不可能！”星无痕失声道，“这是什么力量？”

　　王起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紫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精血在空中化作一个复杂的符印，符印中央，一只灰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寂灭之眼，开！”

　　那只眼睛望向王起，目光所及之处，万物归寂。

　　王起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向那只灰色的眼睛，右眼的银辉突然大放光明。

　　银辉与灰光在空中碰撞。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片绝对的静默。

　　在那静默中，某种根本性的东西正在被改变，被重塑。

　　灰眼开始出现裂纹，然后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四散崩裂。

　　紫辰惨叫一声，七窍中流出黑色的血液，倒地不起。

　　星无痕和血刀老祖见状，面色大变，转身欲逃。

　　王起没有追赶，他只是再次挥刀。

　　刀光如丝，跨越空间，直接出现在两人身后。

　　星无痕的星杖断成两截，血刀老祖的血刀碎裂成片。

　　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却没有倒下。

　　“留你们一命，回去告诉瞳主，我来了。”

　　王起的声音冰冷如霜。

　　两人不敢停留，狼狈地向着黑色尖塔的方向逃去。

　　王起继续向前，踏着黑色的泥沼，走向那座耸立在城市中心的尖塔。

　　慕容九等人连忙跟上。

　　经过紫辰身边时，慕容九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紫辰的灰色眼眸已经恢复正常，但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

　　“他...他还活着吗？”王磊小声问道。

　　王起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回答：“活着，但比死更痛苦。被寂灭意志侵蚀后又强行剥离，神魂已经破碎。”

　　慕容九心中一寒。

　　她看着王起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陌生。

　　众人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了黑色尖塔脚下。

　　塔身高达百丈，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造，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众人变形的倒影。

　　塔门紧闭，门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那是一只被锁链束缚的眼睛。

　　王起站在塔门前，久久不语。

　　“怎么了？”白素轻声问道。

　　“塔内有东西在等我。”王起右眼的银辉微微闪烁，“不只是瞳主。”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塔门上。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塔内一片黑暗，只有远处一点微光闪烁，如同夜空中的孤星。

　　王起迈步踏入黑暗，身影逐渐被吞噬。

　　慕容九和白素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王磊和霍沧海犹豫片刻，也咬牙跟上。

　　塔门在身后悄然关闭。

　　黑暗，彻底笼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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