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烁帝国

　　走出星烁大厦，香江午后灼热的阳光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大厦内部恒温恒湿的清凉判若两个世界。苏晚快步穿过人流，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背街，才允许自己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

　　她靠在冰凉的石墙上，微微仰头，闭上眼。心脏依然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顾衍之最后那个冰冷而探究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灼在她的视网膜上。

　　“我们以前，是否在哪里见过？”

　　他那低沉而平静的声线，此刻在她脑海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不是疑问，是确认。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开场白。

　　他认出她了。

　　绝对认出来了。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当场拆穿？是觉得有趣，想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还是说，这场面试本身，就是他布下的另一个局？

　　无数个念头在苏晚脑中疯狂冲撞，带来一阵眩晕。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她更快地暴露在危险之下。

　　现在，她是苏蔓。一个怀揣梦想、渴望在星烁大展拳脚的海归精英。她必须尽快进入角色，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苏蔓。

　　三天后，就在苏晚几乎以为面试失败、准备启动备用方案时，她收到了星烁人力资源部发来的录用通知邮件。职位是——总裁办公室，特别技术助理。

　　“总裁办公室……特别技术助理……”苏晚盯着屏幕上的职位描述，指尖发凉。

　　这个职位远远超出了她“应聘”的高级工程师的范畴。它距离权力的核心——顾衍之，太近了。近得令人不安。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入职安排，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入口。

　　是顾衍之的意思。他亲手将她放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为什么？是为了更方便地监视她，揪住她的错处？还是有着更深的、她无法揣度的目的？

　　“伯爵”发来加密信息：「位置极佳，事半功倍。把握机会，尽快获取‘先知’核心算法访问权限。提醒：顾衍之极度危险，务必谨慎。」

　　苏晚关掉对话框，内心一片冰冷。她当然知道顾衍之危险。六年前就知道。如今的顾衍之，更是危险了何止百倍。

　　周一，清晨八点五十分。

　　苏晚再次站在星烁大厦光可鉴人的大堂前。她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神情冷静，完美扮演着职场新人苏蔓应有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无限憧憬的模样。

　　人事专员为她办理了入职手续，发放了门禁卡和一台安装了内部加密系统的工作电脑。随后，她被带往顶楼——总裁办公室及核心管理层所在的区域。

　　与楼下开放办公区的现代科技感不同，顶楼的空间设计更显低调奢华和极强的私密性。厚重的静音地毯吞噬了所有脚步声，灯光柔和，墙壁是温暖的木色，但无处不在的隐形监控探头和需要特定权限才能开启的玻璃门，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戒备森严。

　　她的工位被安排在总裁办公室外间的开放区域，与首席秘书安妮的座位相邻。安妮是一位三十多岁、打扮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女性，她简单向苏晚介绍了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语气礼貌但疏离。

　　“苏助理，你的主要职责是协助顾总处理技术相关的文件筛选、会议纪要和部分外部技术合作的初步对接。顾总的要求很高，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安妮顿了顿，目光在苏晚脸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地补充道，“顶楼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别看。”

　　“我明白，谢谢安妮姐提点。”苏晚谦逊地点头。

　　她刚落座，试图熟悉那台加密电脑的操作系统，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安妮的声音：“苏助理，顾总让你进去一下。”

　　苏晚的心猛地一提。这么快？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到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轻轻敲响。

　　“进。”里面传来顾衍之低沉的声音。

　　苏晚推门而入。顾衍之的办公室极大，视野开阔，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壮丽的城市天际线。装修风格极简，冷色调为主，除了必要的办公家具和巨大的智能屏幕墙，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透着一种高效的冷感。

　　顾衍之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似乎在讲电话。他穿着简单的深灰色衬衫，身形挺拔，清晨的阳光给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光晕。

　　苏晚安静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屏息等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与他多年前常用的、带着少年气息的清新柑橘调截然不同。这香气冷冽而沉稳，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无处不在，让她神经紧绷。

　　几分钟后，顾衍之结束了通话，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从头发丝到脚尖，细致地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到的物品。

　　“顾总，您找我。”苏晚垂下眼睑，避开他直接的审视，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

　　顾衍之没有立刻回应，他踱步回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文件。“技术部提交的关于‘先知’AI下一阶段迭代的预算申请，你看一下，下午之前给我一份评估报告，重点分析技术路径的合理性和预算构成的潜在风险。”

　　他将文件递过来。

　　苏晚上前一步，接过。指尖在交接的瞬间，不可避免地与他的轻微触碰。一股微妙的电流感猝不及防地窜过手臂，让她几乎要失态地将手缩回。她强行控制住自己，稳稳拿住文件，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好的，顾总。”她应道。

　　顾衍之靠向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依旧锁定着她，忽然换了个话题：“入职手续都办妥了？”

　　“都办好了。”

　　“环境还适应吗？”

　　“正在努力适应。”

　　“安妮跟你讲清楚这里的规矩了？”

　　“讲清楚了。”

　　一问一答，机械而刻板。顾衍之似乎很满意她这种紧绷的状态，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嘲讽。

　　“很好。”他淡淡地说，“苏助理，记住你的位置。在我这里，能力是唯一的通行证。我不需要花瓶，也不需要……别有用心的人。”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苏晚的耳膜。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我明白，顾总。我会用能力证明自己。”苏晚挺直脊背，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回答。

　　顾衍之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挥了挥手：“出去工作吧。”

　　苏晚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带上门的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那份预算申请文件。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数字映入眼帘，但她一时竟无法集中精神。顾衍之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不需要别有用心的人。”

　　他是在警告她。他什么都知道。他将她放在身边，就是为了看她如何表演，如何一步步走向他设下的陷阱。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挑衅，也是一场心理战。他在告诉她，游戏已经开始，而主动权，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苏晚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起来。

　　不能慌，更不能退。既然他已经划下了道，那么，她就只能迎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文件上。星烁帝国的核心机密——“先知”AI，她终于触碰到它的边缘了。而顾衍之，这座帝国的帝王，正坐在她身后那扇门里，冷静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苏晚，绝不会坐以待毙。她要在这龙潭虎穴里，找到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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