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商业帝国的冰山一角

　　“错误的会议室”事件，像一盆冰水，将苏晚从混乱的情绪中彻底浇醒。耻辱感和强烈的危机感压过了所有纷乱的思绪。她意识到，在顾衍之面前，任何一丝一毫的软弱和分神，都是致命的。那个男人敏锐得可怕，他不仅在工作上苛求完美，更善于捕捉人心理上最细微的波动。

　　她不能再被过去困扰，不能再被那些似是而非的细节扰乱心神。无论顾衍之是出于何种目的使用那熟悉的香型，无论他是试探还是戏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专注、更加无懈可击。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工作机器。她以惊人的效率处理着源源不断的事务，表情冷峻，眼神锐利，对顾衍之交待的每一个任务都给出近乎完美的反馈。她甚至主动承担了更多额外的工作，仿佛要用无尽的事务彻底淹没自己。

　　她的变化，顾衍之似乎看在眼里。他没有再提起会议室的事，也没有再使用那种让她心神不宁的香型（或者只是她刻意忽略了），但他交给她的工作，却悄然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天，顾衍之将一份装订精美的、封面上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放在她桌上。“准备一下，下午跟我去个地方。”

　　苏晚接过文件，打开一看，瞳孔微缩。这不是普通的商业计划书，而是一份关于收购一家名为“深蓝视觉”的初创公司的完整评估报告，包括详细的尽职调查、技术拆解、财务审计以及……收购后的整合方案及潜在风险应对预案。收购金额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

　　“深蓝视觉”，她略有耳闻，是近几年在计算机视觉领域异军突起的一匹黑马，拥有几项极具颠覆性的底层算法专利。星烁的“先知”AI虽然在宏观决策和预测方面强大，但在需要极高精度的图像识别和实时分析领域，正是需要“深蓝视觉”这类技术来补强。这是一场典型的强强联合，或者说，是巨头对新兴挑战者的精准收割。

　　而顾衍之让她参与如此核心的并购案，意味着什么？是进一步的信任，还是更危险的考验？

　　下午，顾衍之的专属座驾——一辆低调但防护级别极高的黑色轿车，载着他们驶离了市中心。同行的还有首席财务官和投资部的负责人。车内气氛严肃，两位高管还在低声讨论着收购的细节，而顾衍之则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

　　苏晚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复习着文件中的关键数据。

　　车子最终驶入了城西一个看似普通的科技园区。然而，当车子通过层层安检，深入园区内部时，苏晚才意识到这里的戒备何等森严。最终，车子在一栋其貌不扬，但充满了未来感的灰色建筑前停下。

　　“这里是‘先知’的核心算法研发基地，也是‘深蓝视觉’技术对接评估的地方。”顾衍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走进大楼内部，苏晚才真正窥见了星烁帝国冰山之下那令人震撼的一角。与总部顶楼的低调奢华不同，这里充满了硬核的科技感。巨大的服务器机组发出低沉的轰鸣，走廊两侧是透明的实验室，里面是各种她见过或没见过的精密仪器，科研人员穿着白大褂，神情专注地忙碌着。

　　他们被引入一间宽敞的会议室。很快，“深蓝视觉”的创始团队也到了。令苏晚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的创始人非常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眼神中带着技术天才特有的锐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会议开始，双方技术团队就核心算法的融合路径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星烁这边的专家显然有备而来，提问极其刁钻，直指“深蓝视觉”技术可能存在的瓶颈和与“先知”框架兼容的潜在风险。而“深蓝视觉”的年轻团队虽然技术扎实，但在商业谈判和老辣程度上，明显落于下风。

　　顾衍之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手指偶尔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当讨论陷入僵局，焦点集中在一个关于实时数据流处理效率的关键算法上时，“深蓝视觉”的cto试图用一些复杂的技术术语绕开问题。这时，顾衍之忽然抬眼，目光并非看向对方cto，而是落在了苏晚身上。

　　“苏助理，”他的声音平静地在会议室响起，“你对分布式系统下的实时数据一致性协议有研究，谈谈你的看法。”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苏晚身上。那位年轻的“深蓝视觉”创始人更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为何在这种级别的谈判中，顾衍之会询问一个看似是助理的年轻女性。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压力巨大的提问。她迅速瞥了一眼顾衍之，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意图。但她明白，这又是一次当众的考核，而且是在真正的对手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幸运的是，为了这次会议，她几乎将“深蓝视觉”公开的和能搜集到的所有技术资料都啃透了，包括这个数据一致性协议。

　　她坐直身体，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cto，用清晰、流畅的专业语言，简要分析了该协议在常规场景下的优势，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在接入“先知”这种超大规模、高并发系统时可能出现的延迟和一致性冲突问题，并引用了业界最新的几篇相关论文作为佐证。

　　她语速不快，但逻辑严密，措辞精准，完全站在技术角度，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巧妙地化解了对方试图模糊焦点的企图，将讨论拉回了正题。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深蓝视觉”的cto脸色微变，看向苏晚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而星烁这边的技术专家，则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

　　顾衍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不再看苏晚，转向那位年轻的创始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总，看来我们在技术细节上还需要更深入的沟通。我希望看到贵方关于这个瓶颈更具体的解决方案和时间表。”

　　会议的后半程，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务实和深入。

　　回程的车上，顾衍之依旧沉默。但苏晚能感觉到，车内那种无形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首席财务官和投资部负责人看她的眼神，也彻底不同了，那是一种对等专业人士的认可。

　　苏晚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今天，她亲眼见到了星烁帝国隐藏在公众视野之外的、真正强大的技术肌肉。她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用一种无可挑剔的专业方式。

　　然而，她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顾衍之带她进入核心圈层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看似是信任，但何尝不是一种更牢固的捆绑？她接触到的机密越多，就越难以脱身。

　　而且，在参观那个戒备森严的研发基地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先知”的核心算法真的存在那个传说中的、不与外部网络连接的物理隔离服务器中，那么她之前设想的通过网络入侵的方式窃取，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任务的难度，似乎随着她了解的深入，正以几何级数增长。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是挣扎，就被卷得越深。顾衍之正在将她变成星烁帝国的一部分，而她，似乎正在逐渐失去说“不”的权力。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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