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来自过去的阴影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第一次协调会，苏晚以专业和冷静成功应对了质疑，初步站稳了脚跟。随后的几周，她与顾衍之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庞大而复杂的国际合作中。白天，他们与分布在全球各地的顶尖团队进行视频会议，讨论技术细节、协调资源分配；夜晚，则在顶层办公室里，对着铺满墙壁的图表和数据，反复推演各种可能出现的 scenario（情景）和对策。

　　这种高强度、高密度的并肩工作，让他们的默契达到了新的高度。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苏晚在技术上的敏锐直觉和顾衍之在战略上的宏观把控相得益彰，两人互补的思维模式，成为星烁在“普罗米修斯”项目中独特的竞争力。项目组的其他成员，也逐渐从最初的审视，转变为对这对“黄金搭档”的认可甚至钦佩。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一切正稳步推进时，一封来自海外的匿名加密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隐秘的涟漪。

　　邮件是直接发送到苏晚的私人加密工作邮箱的，避开了星烁的公共邮件系统。发件人无法追踪，内容只有简短的几行字和一张分辨率不高的老照片。

　　「苏小姐，别来无恙？听闻你如今已是顾总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顾总是否知晓，他身边这位能力超群的合伙人，其光芒万丈的履历背后，那段在‘幻影’实验室不为人知的‘瑕疵’？或许，这张照片能唤起一些被遗忘的记忆。」

　　邮件的措辞彬彬有礼，却字字诛心，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威胁。

　　附件里的那张照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晚尘封的记忆！照片背景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年轻的她穿着白大褂，正神情激动地与一位中年导师模样的男子争论着什么，而她的脚边，散落着一些烧毁的电路板和零件，现场一片狼藉。照片的角落，隐约能看到一个实验舱冒着黑烟。

　　“幻影实验室”……“瑕疵”……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那是她研究生时期，在一次极高保密等级的联合项目中，因为一个激进的算法优化尝试，导致整个实验平台过载烧毁的重大事故！那次事故被实验室高层强行压了下来，列为最高机密，所有参与者都签署了严厉的保密协议。她也因此事，在项目结束后，心灰意冷地离开了顶尖学术圈，转向了工业界。

　　这件事，是她学术生涯中一个不愿提及的污点，也是她内心深处一个隐秘的伤疤。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顾衍之。她以为这个秘密早已被时间埋葬。

　　是谁？是谁在这个时候，翻出了这段陈年旧事？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抹黑她，破坏她在“普罗米修斯”项目中的信誉？还是……为了离间她与顾衍之？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席卷了她。她第一时间想删除邮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理智告诉她，对方既然能发出这封邮件，必然留有后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这件事，她必须主动面对。但如何开口？顾衍之会怎么想？他刚刚给予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合伙人”的地位，此刻曝出这样的“丑闻”，他会失望吗？会怀疑她的能力和诚信吗？

　　尽管他们经历了生死，关系早已不同往日，但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在面对顾衍之时，第一次感到了心虚和不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顾衍之结束了一个跨国会议，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苏晚独自坐在电脑前、脸色苍白的样子，他立刻蹙起了眉，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手自然地探向她的额头。

　　苏晚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衍之的手顿在了半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拳头和闪烁的眼神，最后落在了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上。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顾衍之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质疑，只有等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终于，苏晚鼓起勇气，将电脑屏幕转向他，声音干涩：“刚才……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顾衍之的目光落在邮件内容和那张照片上，眉头缓缓锁紧。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仔细看完了每一个字，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苏晚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几乎能预想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失望、质问、甚至……冰冷的审视。

　　然而，顾衍之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抬起头，目光从屏幕移回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质疑，反而带着一种了然和……一丝冷冽的嘲讽。

　　“就这点手段？”他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翻箱倒柜，也只能找出这么点陈年旧事来攻击你？”

　　苏晚愣住了。

　　顾衍之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她圈在中间，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苏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以为，在把你放在‘合伙人’这个位置上之前，我会没有把你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查个底朝天吗？”

　　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幻影实验室的事，我三年前就知道了。”顾衍之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那次事故的根本原因，是实验平台的安全冗余设计存在重大缺陷，你的激进方案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的责任方，是实验室和那个急于求成、把风险转嫁给学生的导师。你，是替罪羊。”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你当时承受的压力和指责，远比你应该承受的多得多。离开学术圈，是他们的损失，不是你的。”

　　苏晚彻底呆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从未想过，这段她视为耻辱、小心翼翼隐藏的过去，顾衍之不仅早就知道，而且……看得如此透彻！

　　“所以，”顾衍之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如霜，“这封邮件，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有人想用你的‘过去’来要挟你，或者，试探我的底线。”

　　他直起身，拿起苏晚的手机，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将邮件和照片彻底粉碎删除，然后看向她，目光恢复了商战时的冷静和杀伐果决：

　　“看来，是我们最近在‘普罗米修斯’的动作太快，触碰到某些人的神经了。他们开始狗急跳墙了。”

　　他拉起苏晚的手，将她从椅子上带起来，语气不容置疑：

　　“走吧，我的合伙人。让我们去会一会，这个躲在阴沟里、只敢翻旧账的……老朋友。”

　　来自过去的阴影，非但没有能离间他们，反而成了试金石，验证了顾衍之早已给予的、超越过去的全然信任。苏晚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战意。她反手握紧顾衍之的手，点了点头。

　　新的风暴已然来临，但这一次，他们将毫无畏惧，并肩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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