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沙滩上的月光

　　醉酒后那场撕心裂肺的哭诉，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反复折磨着苏晚。她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个失控的、暴露了所有软弱的夜晚。羞耻、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懊悔，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说了什么？她全都说了！那些她发誓要带进坟墓的秘密——父亲的困境、那张屈辱的支票、她被迫离开的无奈，还有……她对他残留的感情，对衣帽间里那些旧物的震动和不解……她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傻瓜，将自己最脆弱的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在了那个最危险的男人面前！

　　他会怎么想？他会如何利用这些弱点？是更残酷的报复？还是彻底的轻视？

　　敲门声如同丧钟，敲响了她最后的侥幸。她僵硬地坐在床上，连呼吸都停滞了，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门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口的，不是预想中冷笑着的顾衍之，而是端着托盘的安妮。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几碟清淡小菜，还有一杯温水和醒酒药。

　　“苏助理，你醒了？”安妮的脸上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关切，但眼神深处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顾总吩咐我过来看看你。他说你昨晚喝多了，让你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公司了。”

　　苏晚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不是顾衍之？是安妮？而且……让她休息？

　　“顾总他……”苏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说不出话。

　　“顾总一早就去机场了，有个紧急的海外并购案需要他亲自去处理，预计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安妮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静地解释，“他临走前特意交代，让你务必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

　　安妮说完，没有再多停留，礼貌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以及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不真实的平静。

　　顾衍之走了？在她那样失控之后，他没有出现，没有质问，没有嘲讽，只是……让安妮送来早餐，然后离开了？还给了她一周的假期？

　　这太反常了！这完全不符合顾衍之的性格！以他的掌控欲和……可能的恨意，他怎么可能在她暴露了如此多弱点之后，选择离开，还给予她喘息的空间？

　　这更像是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她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暂时松开爪子，让她以为自己获得了安全，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或者，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在忐忑不安中自我折磨？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苏晚感到不寒而栗。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是在极度的焦虑和等待中度过的。她不敢出门，手机一有动静就心惊肉跳。她反复回忆那晚的细节，试图判断顾衍之可能的反应，但一切都是徒劳。那个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她根本无从揣测。

　　一周的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苏晚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和一个坐标：

　　「明日黄昏，此处见。关乎‘零点’。」

　　信息的落款，是一个她与“伯爵”约定的、极其隐秘的代号。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零点”？是“零点协议”？这个她苦苦追寻的关键线索，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了？是“伯爵”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还是……又一个陷阱？

　　巨大的风险与巨大的诱惑交织在一起。她没有犹豫太久。这是她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希望，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去闯。

　　第二天黄昏，苏晚按照坐标的指示，来到了城市边缘一处僻静的海滩。这里不是旅游区，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四周空旷无人。

　　她站在沙滩上，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心中充满了警惕和期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到了，周围却依旧空无一人。

　　就在她开始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或陷阱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苏晚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预想中的“伯爵”的联络人，而是——顾衍之！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没有打领带，袖口随意挽起，看起来不像平日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帝王，倒更像……更像很多年前，那个会陪她在海边散步的少年。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的目光深邃如海，静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苏晚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是他？！那条信息……是他发的？他怎么会知道“零点协议”？他怎么会用那个代号？！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

　　顾衍之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几乎没有声音。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看起来十分陈旧的银色U盘。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在海浪声中显得有些不真实，“‘零点协议’的原始备份，以及……它被隐藏起来的真正原因。”

　　苏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U盘，呼吸急促。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会在顾衍之手里？他为什么要给她？

　　“你……”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到底是谁？”

　　顾衍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望向那片被夕阳染红的海面，眼神悠远。

　　“六年前，你父亲的公司陷入绝境，是因为他卷入了一场针对我的商业阴谋，成了被利用的棋子。”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那张让你离开我的支票，是阴谋的一部分，目的就是逼你离开，斩断我的助力，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苏晚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她从未想过，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花了六年时间，才查清这一切，肃清内鬼，筑起今天的星烁。”顾衍之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有痛楚，有无奈，还有一种深沉的、她看不懂的东西，“我把你放在身边，不是为了报复，苏晚。”

　　他的声音顿了顿，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看清你的心。”

　　月光不知何时已取代了夕阳，清冷的光辉洒在沙滩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海浪声依旧，世界却仿佛静止了。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手中那枚承载着太多秘密的U盘，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一切，都错了。

　　从头到尾，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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