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晁盖自证忠心，林冲慧眼识奸

　　数日之间，山寨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往日里兄弟间毫无芥蒂的畅饮笑谈，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谨慎；一些头领相遇时，眼神交换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训练场上，士卒们的呼喝声依旧响亮，但某些角落里，窃窃私语声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这种变化极其细微，却逃不过林冲、吴用等核心人物的感知。

　　聚义厅内，林冲端坐主位，面色平静地翻阅着裴宣呈上的近日山寨各项事务简报，朱武、吴用分坐两侧。厅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三人眉宇间一丝凝重的阴影。

　　“寨主，”吴用轻摇羽扇，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近日山寨内外，流言蜚语颇多，皆指向晁天王……其意险恶，旨在离间。”

　　朱武点头：“此乃高俅老贼釜底抽薪之计，阴毒无比。晁天王性情刚直，最重义气，若听闻此等污蔑，恐其心中郁愤，若处置不当，易生嫌隙。”

　　林冲放下简报，目光深邃，缓缓道：“二位军师所虑，林冲明白。此计虽毒，然真金不怕火炼。我信晁盖哥哥，如同信我手中这杯蛇矛。” 他话虽如此，但眼中亦有一丝忧虑。他不担心晁盖有异心，却担心这流言会伤了这位重义汉子的心，更怕有心人借机生事，破坏山寨团结。

　　正在此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卫兵略带惊慌的阻拦声：“天王……寨主与军师正在议事……”

　　“闪开！”一声闷雷般的低吼，议事厅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只见晁盖赤着上身，背负荆条，大步闯入厅中！他虎目圆睁，面色因激动而涨红，胸口剧烈起伏，那粗壮的荆条深深勒入古铜色的皮肉，渗出丝丝血痕！

　　“晁天王！” “哥哥！” 朱武、吴用惊得站起身来。

　　林冲亦是瞳孔一缩，霍然起身：“哥哥！你这是何故？！”

　　晁盖不答，行至厅中，对着林冲，推金山倒玉柱般，“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如洪钟：“林冲兄弟！俺晁盖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但俺对天发誓，对梁山泊，对众家兄弟，尤其是对你林冲兄弟，绝无二心！若有半点虚情假意，管教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猛地抬头，虎目中含着一层水光，既是愤怒，更是委屈：“不知是哪个杀才，在背后嚼舌根，污蔑俺晁盖想夺权！放他娘的狗臭屁！俺晁盖若有此心，当初在郓城便不会与你相识，上得山来，更不会心甘情愿奉你为寨主！俺晁盖行事，顶天立地，绝不做那背后捅刀子的龌龊勾当！”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竟向自己左臂划去！

　　“哥哥不可！”林冲脸色大变，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抓住晁盖持刀的手腕！

　　吴用、朱武也急忙上前劝阻。

　　“晁天王！何至于此！”林冲夺下刀，掷于地上，看着晁盖臂上渗出的血痕和背上殷红的荆条，心中又痛又怒，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愧疚。他用力扶住晁盖双臂，沉声道：“哥哥！你我兄弟，肝胆相照，何需如此！林冲若对哥哥有半分疑心，便如同此刀！” 他脚尖一挑，将地上钢刀踢飞，深深插入梁柱！

　　晁盖看着林冲眼中毫无作伪的信任与焦急，这铁打的汉子，鼻子一酸，热泪终于滚落：“兄弟！俺……俺是怕啊！怕这流言伤了兄弟和气，坏了咱梁山的大业！俺晁盖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小人奸计得逞！”

　　“哥哥放心！”林冲将晁盖紧紧扶起，亲手为他解下荆条，看着那血痕，眼中寒光骤现，“小人奸计，欲乱我山寨，其心可诛！此非哥哥之过，乃是我这寨主防范不周！哥哥今日之举，足以让任何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他转向吴用、朱武：“军师！即刻传令全寨，升聚义厅大会！林冲要当着全体头领的面，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更要借此机会，将那兴风作浪的内鬼，揪出来！”

　　“遵命！”吴用、朱武精神大振。

　　片刻之后，聚义厅内，大小头领齐聚，见晁盖负荆请罪、林冲怒斥流言的场面，无不震撼动容。鲁智深哇呀呀暴叫，就要去抓“嚼舌根的撮鸟”；刘唐、三阮等晁盖旧部更是愤慨不已，纷纷赌咒发誓，力挺晁盖。

　　林冲站在厅中，目光如冷电扫过众人，将晁盖的忠心与高俅的毒计剖析得清清楚楚，最后厉声道：“……诸位兄弟！高俅老贼，沙场交锋非我敌手，便行此卑劣离间之计，欲使我等自相猜疑，自毁长城！此等伎俩，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恨！今日，晁盖哥哥已用行动证明，我梁山兄弟，义气重于泰山，岂是几句谣言所能动摇？！”

　　他话音一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杀机：“然，山寨之内，恐有宵小之辈，或为利所诱，或为人所迫，暗中传播谣言，为虎作伥！此等内奸，乃心腹之患，绝不容赦！”

　　说罢，他目光猛地射向站在角落一人事营副头领侯三！此人平日沉默寡言，负责部分物资调配，正是前几日暗中对士卒散布“晁天王随和，林寨主规矩严”等挑拨言论者之一！

　　“侯三！”林冲一声冷喝。

　　侯三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噗通跪地：“寨……寨主饶命！小的……小的也是一时糊涂，收了外面人十两银子，让……让小的有机会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外面人是谁？”吴用羽扇一指，厉声问道。

　　“是……是济州城‘悦来客栈’的王掌柜，他……他说是受京城一位大官人所托……”

　　“拿下！”林冲不容他再说，一挥手，早有准备的裴宣亲卫一拥而上，将瘫软如泥的侯三捆缚拖下。

　　紧接着，林冲与吴用依据朱贵情报司连日暗查的线索，又连续点出三名有可疑行迹的低级头目和士卒，或与外界有不明财物往来，或近期行为鬼祟。在确凿证据和雷霆手段下，这几人纷纷招认，皆是被高俅暗中控制的“影堂”以重金收买，负责在山寨内散布、放大流言。

　　短短半个时辰，四名内奸被悉数揪出！聚义厅内群情激愤！

　　鲁智深怒吼：“直娘贼！竟敢吃里扒外！洒家撕了他们！”

　　林冲抬手压下喧嚣，冷然道：“将此四人，押赴刑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首级悬挂寨门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兄弟、祸乱山寨的下场！”

　　“是！”

　　处置完内奸，林冲走到晁盖面前，执其手，面向众人，朗声道：“今日之事，足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晁盖哥哥之忠义，天地可鉴！自今日起，晁天王仍为我梁山副寨主，位在林冲之下，众兄弟之上！凡山寨大事，皆需与晁天王及两位军师共议！若有再敢非议晁天王者，犹如此案！” 他反手一掌，将身旁硬木桌案拍得粉碎！

　　“愿遵寨主号令！拥戴晁天王！”众头领心悦诚服，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晁盖热泪盈眶，紧紧握住林冲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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