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冲掷杯怒斥，匹夫不足与谋

　　“你……你血口喷人！”王伦被林冲一语道破心中隐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惊怒交加，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林冲，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最后变得一片煞白。他苦心维持的虚伪面具，被林冲轻描淡写却又犀利如刀的话语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那份狭隘与恐慌。

　　厅内死寂！空气仿佛凝固，连灯火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杜迁、宋万骇然低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额头渗出冷汗。朱贵双拳紧握，眼中既有对王伦的失望，更有对林冲敢于直言的气魄的敬佩。鲁智深须发戟张，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王伦，鼻息粗重，如同一头随时要扑出的怒狮。阮小七更是“噌”地站起，手按腰刀，怒目而视。

　　面对王伦色厉内荏的指责，林冲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缓缓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他没有看王伦，目光平静地扫过杯中浑浊的酒液，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而磅礴的气势，却让整个聚义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血口喷人？”林冲轻轻重复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他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直刺王伦心神，“王伦，我且问你！”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你占此八百里水泊，坐拥险要，本可招纳豪杰，聚义抗暴，替天行道！你却如何？盘剥过往客商，勒索附近百姓，与那占山为王的草寇何异？此为一罪！”

　　“梁山泊本有杜迁、宋万、朱贵等兄弟，皆是血性汉子，你身为寨主，可曾带领他们做下一件扬名立万、快意恩仇的壮举？终日只知守着这弹丸之地，苟安一隅，任由弟兄们志气消磨！此为二罪！”

　　“我林冲，蒙冤受屈，被奸臣所害，天下好汉闻之，孰不愤慨？我携诚来投，你非但不思相助，反因一己私心，嫉贤妒能，唯恐我夺你权位，屡次推诿，甚至欲以区区银两打发！似你这等无义、无胆、无识之辈，也配坐这梁山头把交椅？此为三罪！”

　　说到最后，林冲声调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将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

　　酒杯粉碎，酒液四溅！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刺耳！

　　“王伦！”林冲霍然起身，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炬，逼视着摇摇欲坠的王伦，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决绝，“似你这等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匹夫，只知争权夺利，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的鼠辈，也配谈什么前程？也配与天下英雄共谋大事？我林冲，羞于与你为伍！”

　　“匹夫不足与谋！”

　　这六个字，如同最终判决，轰然回荡在聚义厅中，震得梁柱似乎都在颤抖！

　　王伦被骂得浑身剧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血上涌，险些晕厥过去。他指着林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冲的斥责，句句诛心，将他那点可怜的心思和不堪的行径揭露得淋漓尽致！

　　“哇呀呀！气煞我也！”王伦终于崩溃，状若疯癫，嘶声吼道：“杜迁！宋万！与我拿下此狂徒！”

　　杜迁、宋万被点名，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杀气腾腾的鲁智深和阮氏兄弟，又看向气势如山、正义凛然的林冲，脚下如同灌了铅，哪里敢动？

　　朱贵见状，猛地踏前一步，朗声道：“王伦哥哥！林教头所言在理！你如此行事，岂不寒了天下英雄之心？请哥哥三思！”

　　“反了！都反了！”王伦见指挥不动手下，又惊又怕，歇斯底里地对厅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厅外把守的喽啰们早已被里面的动静惊动，此刻听到寨主呼喊，一阵骚动，几十名手持刀枪的喽啰涌了进来，将大厅围住，但看到厅内剑拔弩张的场面，尤其是看到鲁智深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和林冲那冷冽的目光，一时也不敢上前。

　　鲁智深哈哈大笑，声震屋瓦：“直娘贼！就凭这些土鸡瓦狗，也想拦你家佛爷？王伦小儿，洒家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日便替梁山除了你这祸害！”说罢，抄起身边的熟铜棍就要动手。

　　阮小七也“仓啷”一声拔出腰刀，兴奋地叫道：“林教头！跟这无义之徒还有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厅内局势，一触即发！

　　林冲却一摆手，制止了鲁智深和阮小七。他冷冷地看着被喽啰护在中间、面色惨白如纸的王伦，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王伦，”林冲的声音恢复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看到了吗？这便是人心向背！梁山泊需要的，是一位能带领兄弟们替天行道、共谋富贵的豪杰，而不是一个只知窝里横、嫉贤妒能的寨主！”

　　他不再看王伦，目光扫过杜迁、宋万，扫过朱贵，扫过厅内厅外所有梁山人马，朗声道：“林某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这梁山泊，容得下天下英雄，却容不下尸位素餐、德不配位之人！何去何从，诸位兄弟，自行抉择！”

　　话音落下，聚义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冲和王伦身上。一边是气势如虹、占尽道理的豹子头，一边是色厉内荏、众叛亲离的白衣秀士。

　　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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