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高俅知未死，惊怒复派兵

　　东京汴梁，太尉府。

　　时值盛夏，书房内却寒意森森。高俅屏退了所有侍女仆从，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扭曲的长影。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那封来自山东心腹的密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信上的字句，一遍遍在他脑中回荡：

　　“……查实，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确未死于沧州。其于风雪夜反杀陆谦、富安、差拨，制造悬案后潜逃。今已占据梁山泊，火并原寨主王伦，改寨名为‘冲霄寨’，自号‘冲霄’，树‘替天行道’大旗。数月前，大败济州军一千五百人，阵斩团练使黄安，声威大震。如今山寨聚众已逾两千，兵甲鲜明，训练有素，非寻常草寇可比。附近州府震动，恐其势大难制……”

　　“林冲……林冲！”高俅猛地转身，原本保养得宜的白净面皮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杀意，“你这该死的贼配军！你竟然没死！你竟敢没死！！”

　　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怕。林冲没死，不仅没死，还在梁山扯起了大旗，打败了官兵，声势浩大！那“冲霄”的名号，那“替天行道”的旗帜，无一不是在赤裸裸地打他高太尉的脸！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高俅构陷忠良，逼反了一条真龙！

　　更让他恐惧的是林冲展现出的能力和手段。从白虎堂的反客为主，到沧州的反杀潜逃，再到梁山迅速崛起，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只知道隐忍退让的林冲？这分明是一头挣脱了锁链、磨利了爪牙的洪荒猛兽！若不趁其羽翼未丰尽早铲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甚至可能威胁到他的身家性命！

　　“陆谦！富安！差拨！还有沧州那个废物管营！统统都是废物！连个武夫都解决不了！”高俅状若疯癫，一把将书案上的珍贵砚台、笔洗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仿佛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发泄良久，他才勉强冷静下来，但眼中的阴鸷和杀机却更加浓郁。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奏折专用笺，提起笔，却又顿住。如何向官家奏报？直接说林冲未死，占据梁山？那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当初构陷不成，反而养虎为患？官家虽昏聩，但若被清流借此攻讦，也是麻烦。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不能提林冲，至少不能明提。他笔走龙蛇，开始构陷……不，是“如实”陈述：

　　“臣高俅谨奏：山东济州府境内，有巨寇盘踞梁山泊，伪号‘冲霄’，聚众数千，僭越称制，擅树逆旗，曰‘替天行道’。此獠穷凶极恶，屡抗天兵，前番残害济州团练使黄安并官兵千五百人，劫掠州县，荼毒生灵，山东震动，民不聊生。其势日炽，若不及早剿除，恐成燎原之势，危及京畿重地……”

　　他将林冲的个人恩怨，巧妙转化为对朝廷统治的威胁，将梁山泊描绘成心腹大患。写罢，他仔细检查一遍，自觉天衣无缝，这才用上太尉印信，命心腹火速送入宫中。

　　翌日朝会。垂拱殿上，宋徽宗赵佶高坐龙椅，面带倦容，显然对冗长的朝议不甚耐烦。

　　当值太监唱喏，轮到高俅出班奏事。高俅手持笏板，一脸忧国忧民状，将昨夜写好的奏折内容声情并茂地陈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梁山贼寇“僭越称制”、“残害官兵”、“危及京畿”等字眼。

　　果然，龙椅上的宋徽宗皱起了眉头。他虽沉迷书画享乐，但听到有贼寇威胁到自己的安稳日子，还是有些不快：“哦？山东竟有如此猖獗之匪患？济州府是做什么吃的？慕容彦达无能！”

　　殿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少清流官员心知肚明，那梁山泊所谓的“巨寇”，十有八九就是被高俅逼走的林冲，但见高俅避重就轻，又抬出“危及京畿”的大帽子，一时也不好直接点破。

　　枢密使童贯出班道：“陛下，山东匪患不可小觑。既然地方无力清剿，当遣一良将，率精锐之师，速往平定，以安地方。”

　　高俅趁机道：“童枢密所言极是。臣保举一人，可当此任。”

　　“哦？太尉举荐何人？”

　　“臣保举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高俅朗声道，“呼延将军乃开国名将呼延赞之后，武艺超群，尤擅统率马军，其麾下‘连环甲马’更是天下闻名，攻坚破阵，无往不利。若派呼延将军前往，定可一举荡平梁山草寇！”

　　宋徽宗对军事一窍不通，但听说是名将之后，又有“连环甲马”这等听起来很厉害的东西，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依太尉所奏。着枢密院下行文，命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克日率本部兵马，前往山东，剿灭梁山贼寇，不得有误！”

　　“陛下圣明！”高俅躬身领旨，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呼延灼的连环马，他曾见识过，端的是厉害无比，冲锋起来如同铁壁合围，寻常步卒难以抵挡。他就不信，林冲那伙草寇，能扛得住这等精锐官军的雷霆一击！

　　退朝之后，高俅回到府中，心中杀意稍平，但依旧难以完全安心。他又唤来心腹管家，低声吩咐道：“派人去告诉呼延灼，梁山贼首，务必生擒或斩首，尤其是那号称‘冲霄’的匪首，本帅要亲眼看到他的首级！另，再派人密切关注梁山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是，太尉！”管家领命而去。

　　高俅走到窗前，望着太尉府高墙外的天空，眼神阴冷。

　　“林冲，上一次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本帅看你还能往哪里逃！你的死期，到了！”

　　一道调兵剿匪的敕令，随着快马，火速传向汝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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