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成立“讲习所”，扫盲与思想启蒙

　　批量造纸术的成功，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方方面面。当廉价的纸张如同雪片般从工坊产出，当散发着墨香的《梁山忠义识字册》和《冲霄寨规条》分发到各营士卒手中时，林冲意识到，一个更深层次、更具战略意义的变革时机，已经成熟。

　　这一日，聚义厅内，核心头领齐聚。案几上，除了往日的军报舆图，还堆放着新印制的书册。林冲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兄弟，如今纸张充裕，印制便利，我山寨号令法规，已可通达每一位士卒。然，林冲以为，此物之用，远不止于传令宣规。”

　　他拿起一本《梁山忠义识字册》，轻轻拍打：“让兄弟们识字，明条规，仅是第一步。更要紧的，是让他们明白，我等为何聚义？为何而战？这‘替天行道’四字，究竟是何含义？唯有心中明灯常亮，手中刀枪方有准星，脚下道路方不偏斜！”

　　晁盖闻言，若有所思：“寨主的意思是……要给兄弟们讲讲道理？”

　　“正是！”林冲重重点头，“一支军队，若只知听令冲杀，不过是匹夫之勇，是乌合之众。唯有明大义、晓事理、知荣辱，方能成为百战不殆的铁血雄师！我意，在山寨设立‘讲习所’，强制所有头领、士卒，分批入学，系统学习文化，更重要的，是聆听讲解，明白我梁山泊的立寨之本、奋斗之志！”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反应各异。鲁智深挠了挠头，瓮声道：“兄弟，让洒家耍棍子行，坐那儿听讲？怕是比杀头还难受！” 众将闻言，不少人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尤其是刘唐、阮小七等性子粗豪的。

　　吴用摇扇沉吟道：“寨主高见！教化之功，甚于刀兵。然则，此事恐非易事。一则，讲师难得，需学问、口才俱佳，且需深明我寨宗旨；二则，内容如何定？若只讲圣贤书，恐与山寨气象不合；三则，如何让这些厮杀汉坐得住，听得进？”

　　朱武亦道：“学究所虑极是。此外，士卒操练、戍守任务繁重，时间如何安排？若强制过甚，恐生抵触。”

　　林冲早已深思熟虑，从容道：“诸位所虑，林冲明白。此事需循序渐进，因势利导。讲师，可由朱武、吴用两位军师总筹，裴宣兄弟可讲法度，徐宁教师可授战例，公孙道长可谈忠烈故事，甚至我等头领，凡有心得者，皆可登台！内容，不讲空洞教条，就讲我等亲身经历！为何上梁山？因何受迫害？当今世道何等不公？我等‘替天行道’，要‘道’的是什么？要‘行’的又是何事？将来欲往何处去？便从这《梁山忠义识字册》上的字词讲起，字字关联实际，句句发自肺腑！”

　　他看向鲁智深，笑道：“鲁师兄，你且莫急。讲习所并非只让人枯坐。可设沙盘推演，可辩论战例，可表彰英模，甚至可让你登台，讲讲当年拳打镇关西、为何上五台山的故事！让你这身经历，成为教化弟兄的活教材！”

　　鲁智深眼睛一亮：“咦？这个法子好！让洒家讲故事行！比干坐着强！”

　　林冲继续道：“时间安排，可定每旬休整一日，这一日便为‘讲习日’。各营轮流，半日操练，半日讲习。头领需以身作则，首批入学！考核不与升迁赏罚直接挂钩，但学习积极、领悟深刻者，可予表彰，营造风气！”

　　众人见林冲思虑周详，并非异想天开，渐渐收起疑虑，认真思索起来。

　　晁盖拍板道：“寨主此议，大有益处！便依寨主之言！俺晁盖第一个报名听课！”

　　吴用、朱武相视一笑，齐声道：“我等愿竭尽绵薄，共襄此盛举！”

　　计议已定，梁山“讲习所”正式挂牌成立，所址设在山腰一处宽敞平坦、原为粮仓的大院内。林冲亲笔题写“明理砺志”匾额。总教习由朱武、吴用担任，裴宣、公孙胜、徐宁等为常任讲师，林冲、晁盖、鲁智深等大头领亦列为“特聘讲师”。

　　开讲第一日，院内人头攒动。首批参加的是各营正副头目及部分表现优异的士卒，约两百余人。鲁智深、刘唐等起初还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但当林冲作为首讲，站上简易讲台时，全场顿时肃静。

　　林冲没有拿书，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好奇、或茫然、或桀骜的面孔，声音沉缓而有力：“诸位兄弟，今日我等在此，非为训话，而是交心。林冲先问大家一句：我等为何离乡背井，聚于此梁山泊？”

　　台下寂静片刻，有人低声道：“活不下去了呗……” “官府逼的……” “杀了狗官……”

　　林冲点头：“不错！活不下去，受尽欺压，有冤难申！我林冲，本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却被高俅老贼设计陷害，家破人亡！晁天王，本是东溪村保正，乐善好施，却遭贪官勒索，被迫落草！鲁达师兄，路见不平，拳打镇关西，却被逼得出家为僧！在座诸位，谁没有一本血泪账？！”

　　这话引起了强烈共鸣，台下响起一片唏嘘愤懑之声。

　　“那么，”林冲声音提高，“我等上山，就只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逍遥快活吗？或是学那寻常山贼，打家劫舍，欺压良善？”

　　“不是！”台下有人吼道。

　　“我们要替天行道！”更多人响应。

　　“好！‘替天行道’！”林冲重重一拍桌子，“但这‘天’是什么？是那东京城里昏聩的天子？是那高俅、蔡京等贪官污吏？不！这‘天’，是天道！是公理！是民心！是我华夏千秋万代赖以存续的正气！”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我梁山泊，树‘替天行道’大旗，不是要造反作乱，而是要铲除世间不平！杀贪官，是因其荼毒百姓；除恶霸，是因其欺凌弱小；抗官军，是因其助纣为虐！我等刀兵，不向无辜，只向该杀之人！我等所求，不是占山为王，而是要让我治下百姓，有田可种，有屋可居，有冤可雪！更要在这乱世，积蓄力量，以待将来，北逐胡虏，护卫我华夏衣冠！”

　　他结合身边实例，将“忠”、“义”、“勇”、“纪律”、“团结”等抽象概念，讲得深入浅出，激昂处，令人热血沸腾；沉痛时，催人泪下。一个时辰的讲授，无人走神，甚至结束时，许多人仍沉浸其中，若有所思。

　　随后，吴用讲解当前天下大势，剖析朝廷腐败、外患日亟；朱武阐述山寨法度，强调纪律乃强大之本；裴宣以实例讲解赏罚条例；徐宁结合战例，强调协同作战的重要性；甚至连鲁智深，也红着脸登台，结结巴巴却情真意切地讲了自己为何三拳打死镇关西，强调“义”字当头……

　　讲习所并非一帆风顺。起初确有士卒打瞌睡、抱怨，但林冲、晁盖等大头领每次都带头参加，认真听讲，并与士卒一同讨论。讲习形式也日益灵活，有问答，有辩论，有英模报告（如表彰作战勇敢、严守军纪者），甚至还组织识字比赛、沙盘推演。渐渐地，士卒们发现，这讲习并非枯燥说教，而是能让他们明白事理、增长见识，甚至与升迁表彰隐隐挂钩，态度便从被动转为主动。

　　数月之后，讲习所的成效逐渐显现。山寨中，盲目冲动、恃强凌弱的现象少了，议论战局、关心时事的多了；违反军纪的事件显着下降，协同配合的意识大大增强；甚至普通士卒言谈举止间，也多了几分“道理”。一种基于共同理想和严格纪律的凝聚力，悄然生成。

　　这一日傍晚，讲习散场，士卒们列队离去，边走边兴奋地讨论着今日所讲“岳武穆精忠报国”的故事。林冲与朱武、吴用站在廊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吴用感叹道：“寨主，如今方知教化之力，润物无声。以往只知用计，如今方晓，攻心为上。弟兄们眼中之光，已与往日不同了。”

　　朱武点头：“思想一致，方能步调一致。此乃强军之魂啊！”

　　林冲远眺暮色中的水泊，轻声道：“这才只是开始。我们要打造的，不仅是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更是一群明白为何而战、为谁而战的……新人。唯有如此，方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砥柱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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