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温柔的囚笼

　　晚宴的风波看似随着林薇薇的狼狈退场而平息，但沈清澜知道，真正的风暴正在她与顾延州之间悄然酝酿。那晚露台上他锐利的质问和她仓促的掩饰，像一根刺，扎进了他们原本就微妙的关系中，也让顾延州彻底撕下了最后一丝耐心观察的伪装。

　　第二天一早，沈清澜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内线电话便准时响起，是周铭那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沈顾问，顾总请您现在过来一趟，进行今日的工作行程报备。”

　　“报备”二字，用得精准而冰冷。沈清澜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应了一声：“好的，马上到。”

　　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写得密密麻麻却又条理清晰的日程表，走向顾延州的办公室。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走向一个无形的审判台。

　　顾延州依旧坐在他那张象征着权力顶端的办公桌后，晨曦透过玻璃幕墙，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口严谨地扣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感。

　　“顾总。”沈清澜将日程表放在他桌上。

　　顾延州没有立刻去看，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仿佛在评估她经过一夜休整后的状态，以及她此刻的平静下有几分真实。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沈清澜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无可挑剔，如同最标准的职业范本。

　　顾延州这才拿起那份日程表，目光快速扫过。上面详细罗列了她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参加的会议、约谈的对象，甚至包括了预计的午餐时间和地点。

　　“上午九点半，与市场部复盘东南亚项目风险点；十一点，审阅‘技术蜜罐’周报；下午两点，约见‘灵枢’项目陈教授……”他低声念出几项，语气平淡，随即抬眸看她，“行程排得很满。”

　　“是，顾总。近期积压的工作比较多。”沈清澜回答。

　　“嗯。”顾延州放下日程表，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姿态，“以后，像订餐、协调会议室、部分文件的初步筛选和归档这类琐事，可以直接交给周铭处理。他会安排专人对接，替你分担。”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来了！这就是他所谓的“协助”！看似是为她减轻负担，实则是要将她身边所有的事务都纳入他的监控网络。订餐记录能反映她的生活习惯和社交圈子，会议室协调能掌握她与哪些人密谈，文件筛选更是能直接触及她工作的核心内容！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拒绝：“顾总，这些琐事我可以自己处理，不必麻烦周特助……”

　　“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顾延州打断她，理由冠冕堂皇，眼神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这是效率最优化的安排。还是说，沈顾问有什么……不方便让周铭经手的事务？”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试探。

　　沈清澜知道，此刻的任何推拒，都会加深他的怀疑。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抗拒，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没有。只是怕给周特增添负担。既然顾总安排，我听从便是。”

　　见她“顺从”接受，顾延州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但掌控的绳索并未放松。“另外，”他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枷锁，“从今天起，每天下班前，你需要亲自到我办公室，进行当日的行程完成情况口头汇报。如果有任何临时变动或突发情况，也必须第一时间向周铭报备，并由他转达给我。”

　　亲自汇报！第一时间报备！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工作汇报范畴，这是一种近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他要将她的一切行动都置于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她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空间。

　　沈清澜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她抬起头，迎上顾延州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转圜的余地：“顾总，这样是否会过于占用您的时间？书面报告或许……”

　　“我需要确保核心人员的工作状态和动向，这是管理者的职责。”顾延州再次打断，语气带着终结讨论的决断，“面对面交流，更能准确评估情况。还是说，沈顾问觉得……面对我汇报，有压力？”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防御，直抵她试图隐藏的秘密核心。

　　压力？何止是压力！这简直是将她放在火上慢烤！

　　沈清澜知道，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帮助她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我明白了，顾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听不出一丝波澜，“我会遵照执行。”

　　顾延州微微颔首，似乎对她的“识趣”表示认可。“今天就这样，你去忙吧。”

　　沈清澜站起身，微微鞠躬，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平静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丝压抑的愤怒。

　　温柔的囚笼。

　　他用看似合理的职场规则，为她编织了一个无比精致、却密不透风的牢笼。保护是假，监控是真；协助是假，掌控是真。

　　她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层层缠绕的蝴蝶，每一次振翅，都可能牵动监视者的神经。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清澜反手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闭上眼睛。

　　顾延州的掌控欲，比她想象的更强烈，也更……迫不及待。是因为“星辰之夜”的香气彻底触动了他的警觉吗？还是他早就想将她牢牢控制在手中，只是借机发难？

　　无论原因如何，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她的行动自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调查的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但是，她会被困住吗？

　　沈清澜睁开眼，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行人和车辆。

　　不会。

　　囚笼再坚固，也有缝隙。监控再严密，也有盲区。

　　他想要掌控她，她就偏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隐秘路径。

　　这场控制与反控制的游戏，既然他已经强势开局，那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拿起手机，删除了里面所有可能与苏念进行的、关于调查的加密通讯记录。然后，她给苏念发了一条看似寻常的消息：“念念，最近公司流程调整，日常琐事会由总裁办统一协调处理，联系可能没那么方便了，勿念。”

　　信息发出，她眼神冰冷。

　　顾延州，你想用这座“温柔的囚笼”锁住我？

　　那就看看，最后被锁住的，究竟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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