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暂时的休战

　　历时近两周的“星穹保卫战”第一阶段，在顾氏集团倾尽全力的抵抗下，以“昊天资本”宣布“暂时撤回收购要约，进行内部评估”而暂告一段落。消息传回顾氏内部，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松弛，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加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久违的自然光线涌入，驱散了些许连日的阴霾。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也掺杂着振奋与轻松。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很快，零星的掌声汇成了一片，在这间见证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和激烈交锋的密室里回荡。

　　沈清澜站在人群稍外围的位置，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她参与了，抗争了，甚至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这场胜利，有她的一份功劳。但这胜利带来的感觉，却并非纯粹的喜悦，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疲惫、尘埃落定的虚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人群中心那个挺拔的身影。

　　顾延州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注目和隐晦的恭维。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比之前缓和了少许。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大家的情绪。

　　就在掌声渐息，众人准备散去稍作休整时，顾延州却忽然抬了抬手。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越过数人，精准地、不容置疑地，落在了沈清澜的身上。

　　那目光不再带有审视或冰刺般的寒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基于事实的肯定。

　　“此次能够成功击退‘昊天’的第一轮攻势，”顾延州开口，声音沉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座诸位都功不可没。技术团队的快速响应，法务部门的精准狙击，财务系统的全力支撑，是赢得这场战斗的基础。”

　　他先肯定了团队的努力，随即，话锋微微一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而沈清澜助理，在信息反渗透与分析方面，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她精准地锁定了内部泄密渠道，构建了有效的防御模型，并在关键谈判中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策略支持。”

　　他没有用过多华丽的辞藻，只是陈述事实。但“决定性”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其分量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一道道目光再次投向沈清澜，这一次，里面的情绪更加复杂，有钦佩，有认可，或许，也有一丝终于将她视为“自己人”的微妙转变。

　　沈清澜站在原地，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她微微垂眸，避开了顾延州的直视，心中波澜微起。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如此公开地肯定她的作用。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他是在收买人心？是在为后续可能更艰难的战斗铺垫？还是……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他认为的事实？

　　她无从判断。但无论如何，这句当众的肯定，像是一道无形的缓冲垫，悄然缓解了两人之间那持续已久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恨意依旧在，戒备未曾消。

　　但那种仿佛随时会引爆的、极致的对立感，确实明显缓和了。

　　一种基于共同成就和短暂共同利益的、脆弱的休战状态，在硝烟散去的此刻，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顾延州没有再多言，宣布散会。

　　人群开始陆续离开。沈清澜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

　　就在她经过顾延州身边时，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林浩轩已经移交司法机关处理。他名下的所有账户和关联信息，技术部会配合你进行深度挖掘。”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但沈清澜明白，他这是在兑现之前的“承诺”，将顾宏伯这条线上的关键人物和线索，正式交到她的手上。这既是合作的一部分，也可能……是他引导她方向的又一步。

　　她脚步微顿，没有看他，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明白。”

　　没有多余的交流，她继续向前走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清澜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恢复日常节奏的城市街景。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仿佛之前的惊涛骇浪只是一场幻梦。

　　她和顾延州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依然存在，但墙上似乎开了一扇窗。透过这扇窗，她看到了他作为商业领袖的决断力，看到了他偶尔流露的、与她相似的专业执着，甚至……看到了那一丝难以捉摸的、或许并非全然虚伪的复杂。

　　而他对她，似乎也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防备和利用的“囚徒”或“棋子”，更像是一个……值得警惕，却也不得不承认其价值的、“危险”的合作伙伴。

　　这种关系的微妙转变，让她感到不适，却又无法逆转。

　　她知道，这休战是暂时的。外部压力一旦减弱，内部的暗流和两人之间根本性的矛盾，随时可能再次爆发。顾宏伯尚未倒下，姐姐的真相依旧迷雾重重，而顾延州……他始终是那个深不可测、掌控一切的男人。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风暴眼短暂的平静里，她可以稍微喘息，可以不必时时刻刻将神经绷紧到极致去对抗他。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眼神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沉静。

　　她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也需要重新审视和调整自己接下来的复仇路径。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起。

　　她接起，是秘书处的声音，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恭敬：“沈助理，顾总吩咐，鉴于近期项目组高强度工作，特批您三天带薪休假，请您查收系统通知。”

　　沈清澜握着听筒，怔了片刻。

　　休假？

　　这是他……另一种形式的“肯定”？还是将她暂时调离核心圈的策略？

　　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是回道：“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她看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休假批准通知，心情复杂。

　　暂时的休战，已然开始。

　　而接下来的路，是会在平静中酝酿更大的风暴，还是会在喘息间，让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找到破土而出的缝隙？

　　她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窗外，阳光正好。

　　而室内，曾经冰封的关系，似乎也迎来了一缕微弱却真实的……解冻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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