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回合结束

　　时间在血腥的判决中缓慢流逝。光屏上的队伍编号一个个被点亮，又一个个黯淡下去，伴随着灰衣人冰冷的宣判和偶尔响起的、令人心脏骤停的枪声。

　　大部分队伍都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判定。当“10人符合，通过”的声音响起时，相应的圆圈里总会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虚脱的瘫软，以及队友间第一次产生的、脆弱的信任感。他们互相搀扶着退到一边，仿佛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洗礼。

　　然而，那零星的失败案例，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神经上。枪声响起，血花飞溅，尸体倒地，幸存者瓜分游戏币时那混杂着恐惧、恶心和贪婪的诡异表情……这一切都反复提醒着人们规则的残酷和欺骗的代价。

　　林生死死盯着光屏，心脏随着每一次抽签而剧烈跳动。他看到阿泰所在的队伍被抽中。

　　阿泰站在圈子中，高大的身躯因恐惧而微微佝偻，脸上残破的妆容被汗水浸花，显得更加怪异和可怜。他紧闭着眼睛，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祈祷。

　　灰衣人上前，扫描。等待的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叮！” “队伍编号PL-2G9M。10人填报姓氏均与真实姓氏符合。判定：通过。10人存活。”

　　阿泰猛地睁开眼睛，巨大的惊喜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被旁边的队友扶住。他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看向林生和老金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庆幸和后怕。他安全了。

　　林生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老金的队伍被抽中了！

　　老金所在的圈子，人员构成复杂，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几个神色闪烁的男人。老金自己面色凝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灰衣人手中的仪器。

　　扫描开始。每“叮”一声，都让圈子内外的人紧张一分。

　　终于，所有扫描完成。

　　灰衣人看着资料板，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几乎要让老金那圈人窒息。

　　“队伍编号RK-5D1H。10人填报姓氏：6人姓氏相同，4人姓氏不同。判定：4人执行抹除。”

　　“不！！！”老金嘶哑地吼出声，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就差一点！但凡他们再少一个人！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片！队伍中那四个填报了虚假姓氏的人，头颅瞬间炸开，红白之物溅了周围人一身！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倒了下去。

　　老金和另外五个幸存者僵在原地，浑身溅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剧烈的恶心和恐惧让他们几乎呕吐。他们看着倒下的尸体，看着持枪灰衣人冷漠的眼神，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因瓜分死亡者游戏币而产生的轻微震动，一种巨大的、冰寒的侥幸感和负罪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们活下来了，踩着别人的尸体和鲜血。

　　老金踉跄着退到安全区，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眼神空洞，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林生看着老金的样子，心中突然产生一丝疑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说不出来。

　　队伍越来越少。大厅中央的空地逐渐被幸存者占据，而失败的队伍所在之处，只留下一滩滩迅速被系统清理掉的暗红色痕迹和空气中无法散去的浓重血腥味。

　　终于——

　　光屏上的数字停止了滚动。

　　定格的那个编号，赫然正是林生所在的——【雷霆李队】！

　　来了！

　　林生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大脑，耳边嗡嗡作响。他左右两边队友的手瞬间变得冰凉且湿滑，剧烈的颤抖通过相连的手臂清晰地传递过来。

　　“到……到我们了……”右边一个削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声音发颤，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他环顾着身边的“队友”，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怀疑，“你……你们……都不是骗人的吧？都……都填的是真姓吧？求求你们，说句话啊……”

　　他的质疑像病毒一样瞬间传染了整个圈子。

　　“对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填的可是真姓！你们别害我！”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系统？我退出行不行？”

　　“妈的！要是让老子知道谁骗人，做鬼也不放过你！”

　　恐慌在十人之间蔓延。每个人都在看别人，每个人都觉得别人可疑。那脆弱的、基于一个名字的信任，在死亡临近的这一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林生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系统判定的是填报姓氏与真实姓氏是否相符……我的真实姓氏是林，但我填报的是李……我会被判定为不符！我会死！’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垮！

　　不！冷静！必须冷静！

　　他猛地想起系统最初的规则：“系统不会验证其真实性，亦不会向其他玩家透露您的任何真实信息。” 以及“提取每位玩家所填‘姓名’中的姓氏部分”。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系统判定的“真实姓氏”，到底是什么？是方舟规则赋予我的“李”？还是我血脉中本该存在的“林”？

　　如果系统判定的“真实”是方舟规则……那么他填报“李”就是符合的！ 如果系统判定的“真实”是原本的家族姓氏……那么他就是不符，就是叛徒！

　　这是一个他根本无法确定的、关乎生死的悖论！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正在走近的灰衣人，以及他手中那决定生死的扫描仪器。

　　灰衣人冷漠地扫视了他们一圈，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待处理的货物。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拿起仪器，从林生左边的第一个人开始扫描。

　　“叮！” 仪器响起。 灰衣人看了一眼资料板，没有任何表示，走向下一个人。 “叮！” “叮！” ……

　　扫描在沉默中进行。每一声“叮”响，都像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被扫描的人紧闭双眼，身体僵硬，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终于，灰衣人走到了林生面前。

　　林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灰衣人那毫无感情的目光。

　　冰冷的仪器触碰到了他的腕带。

　　“叮！”

　　一声轻响，如同命运的钟声。

　　灰衣人的目光在资料板上停留了一瞬。林生死死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那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任何一丝信息，但什么都没有。

　　灰衣人没有任何停顿，走向了下一个人。

　　林生几乎虚脱，双腿发软，全靠意志力勉强站着。刚才那短短的一秒，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最后一个人扫描完毕。

　　十个人，全部扫描完成。灰衣人拿着仪器和资料板，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最终的系统确认。

　　整个大厅死寂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最后一支等待审判的队伍。

　　林生能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的狂跳声，能听到身边队友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

　　“叮——！”

　　一声比之前更加悠长的提示音从仪器中响起！

　　灰衣人抬起头，用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语调，高声宣布：

　　“队伍编号TH-1S7T（雷霆李队）。10人填报姓氏均相同，判定：通过。10人存活。”

　　“轰——！”

　　巨大的、足以掀翻穹顶的欢呼声和痛哭声瞬间从林生的队伍中爆发出来！那削瘦的男人直接瘫软在地，嚎啕大哭。其他人也纷纷腿软坐下，或互相拥抱，或仰天长啸，脸上充满了极致喜悦和崩溃后的虚脱！

　　林生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通过”两个字在耳边不断回荡。

　　通过了……他通过了……

　　系统判定的“真实姓氏”，是方舟规则赋予的“李”！

　　巨大的庆幸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刷掉了所有的恐惧和紧张，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活下来了！

　　而几乎就在他们欢呼的同时，另一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密集的枪声！

　　众人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那支【诚信李氏】的队伍，正是那第十一支“李姓”队伍，此刻正遭受屠杀！四名队员被当场击毙！剩下的六人，存活了，而且脸上还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第一回合，在最后的血腥插曲中，彻底结束。

　　“第一回合结算完毕。幸存者人数：8723人。”系统冰冷地报出数字。

　　林生、踉跄走来的老金、以及兴奋跑来的阿泰汇合在一起。三人看着彼此手腕上更新的编号：

　　林生：7321 阿泰：9312 老金：7111

　　仅仅第一回合，就抹杀了超过1000人！

　　而这，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加诡异、更鼓励背叛和独活的第二回合，以及完全未知的第三回合。

　　喜悦迅速褪去，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山般压下。

　　这要怎么活下去？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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