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去楼空

　　22:15分。距离今日“背对背拥抱”结算，还有1小时45分钟。

　　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座废弃的商场中庭被临时改造成了血腥的竞技场。一个由破烂桌椅和废弃轮胎围成的简陋擂台中央，灯光聚焦，人影翻腾。

　　吆喝声、咒骂声、下注的狂叫声几乎要掀翻残破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一种狂热的暴力气息。

　　台下靠近擂台边缘，一个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朝着擂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伸出小手，不断地哭喊着：“阿泰！阿泰！你们别打他了！求求你们别打他了！”

　　擂台上，阿泰听到妞妞凄厉的哭喊，心神一分，动作慢了半拍。对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记沉重的勾拳狠狠砸在他的颧骨上！

　　“呃啊！”

　　阿泰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栽倒在擂台上，恰好倒在妞妞面前的围绳边。鲜血从他破裂的嘴角和鼻子里涌出，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阿泰！”妞妞的哭声瞬间变得更加尖锐和绝望，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擂台旁一处较高的废弃服务台上，一个光着膀子、浑身布满狰狞伤疤的壮汉，正戏谑地看着这一切。他像是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见到阿泰倒地，才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洪亮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时间可不等人啊，人妖。你已经侥幸放倒了我两个手下，这是最后一个。赢了，你和这吵死人的小丫头都能活，答应你的拥抱一次都少不了。输了……”他狞笑一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就永远消失在这座城里吧，也省得恶心老子！”

　　周围他的手下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存者闻言，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各种污言秽语和歧视性的称呼如同毒箭般射向台上无法动弹的阿泰。

　　这些话语如同烧红的针，一下下刺穿着阿泰的耳膜和心脏。身体的疼痛远不及这精神羞辱的万分之一。他趴在地上，视野模糊，耳中嗡嗡作响，只有妞妞那绝望的哭声无比清晰，像一根细线，拉扯着他即将涣散的意识。

　　“妞妞别怕……” 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姐姐……一定带你回去找妈妈……”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给予了他破碎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力量。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却依旧对他用力点头、眼中残留着一丝信任的妞妞，一股决绝的勇气从四肢百骸汇聚起来。

　　他不能倒在这里！他答应过要保护这个孩子！他还没有真正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这具身体，这份决心，绝不能被这群渣滓摧毁！

　　他用手肘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几乎要再次晕厥。但他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晃晃悠悠地，竟然再一次，顽强地站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和汗，看向对面那个一脸轻蔑、摩拳擦掌的对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轻声说道，仿佛是说给自己，也说给所有嘲笑他的人听：

　　“我不会……让你们拿走……我做母亲的决心。”

　　---

　　画面切回信息黑市。

　　林生几乎是拖着一条伤腿，用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一瘸一拐地冲回之前那个作为临时医疗点的设备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仅仅是因为奔跑，更是因为那个可能揭开哥哥死亡之谜的老头！

　　“砰”地一声推开门，他急促的目光立刻扫向那个墙角——

　　空了。

　　那个蜷缩在阴影里，喃喃念出“林叶代表”的老头，不见了！

　　设备间里只剩下老金和李萱，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阿静在整理着所剩不多的医疗物资，她的妹妹小红则坐在一个箱子上，晃荡着双腿。还有两个之前就在的伤员，昏昏沉沉地躺着。

　　“老金！”林生顾不上喘息，急声问道，“刚刚在那个角落里的人，你看见他去哪了吗？”他指着那个如今空无一物的角落，语气中的急切显而易见。

　　老金被问得一愣，茫然地看了看那个角落：“谁？哪个？”他显然并未过多留意那个不起眼的老头。

　　“就是刚刚在那里的那个人！”林生加重了语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个人啊……”这时，张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被忽视而产生的不舒服，“在你跟着那个骚男出去后没多久，他就自己爬起来，晃晃悠悠地也跟着出去了。”

　　出去了？！

　　林生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强烈的失落感和挫败感瞬间攫住了他。线索，至关重要的线索，就这么在他眼前，与他擦肩而过！只差一步！

　　他深深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部分力气，拄着金属管，踉跄地走到旁边一个空箱子旁，颓然坐下。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墙角，仿佛想从空气中看出那老头留下的痕迹，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哥哥林风模糊的面容和那老头诡异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

　　“你认识他？”张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探究。她走到林生身边，递过一小杯干净的水。

　　林生下意识地接过，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个角落，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他。”他无法明说，那关乎被抹除的记忆，关乎哥哥的死亡，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和执念。

　　“那个老头呀，”一直沉默摆弄着衣角的张小红突然别过头，插嘴道，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种这个环境赋予的、超乎年龄的世故和一丝不屑，“他可是个有名的疯子，整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都没人信。姐姐你别理他，他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疯子？神神叨叨？

　　张小红的话像一根刺，让林生刚刚升起的强烈希望蒙上了一层阴影。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只是巧合地提到了“林风”这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名字？

　　不，不对。那老头看向他的眼神，那种执拗的、仿佛穿透时光的确认，不像全然疯癫。

　　可如今人去楼空，在这庞大而危机四伏的“城市”里，再想找到一个刻意躲藏或者随意流浪的老头，无异于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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