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棋手，棋子

　　“真难得…上一次你主动联系我，是5年？6年？”

　　牌子手腕表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这个声音大家都很熟悉…

　　是夜哥。

　　“这手腕还能用于编号之间的互相联系？”

　　林生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个只用于显示编号和积分的装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寒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名为“方舟”的残酷世界，了解得是何等的肤浅和渺小。

　　他们这些低编号者，或许连这个世界的表皮都未曾真正触及。

　　牌子手对夜哥那句“真难得”的调侃置若罔闻，他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告：

　　“躲在下水道的女人，你派来的人，已经死差不多了，收起你的小把戏吧。”

　　说话间，他那锐利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苍白的阿静，甚至还在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彪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手腕那头沉默了片刻。

　　随即，夜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戏谑，说出了一句让林生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不过是前菜而已…小牌子~”

　　那拖长的尾音带着黏腻的恶意。

　　“忘了告诉你，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你收到后，能开心。”

　　话音落下，通讯戛然而止，腕表恢复了沉寂。

　　牌子手站在原地，脸上看似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凝重，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夜哥口中的“大礼”，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这让他感到一丝隐约的不安。

　　他抬起头，看到林生等人脸上未散的震惊和疑惑，似乎是为了解释，也或许是为了进一步震慑，他晃了晃手腕，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这是特权序列五——通讯。只针对编号前500的人开放的权利。”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功能，“编号前500内，只要满足三个条件——身处杀戮日，以及，知晓对方的具体编号，通讯功能就会自动开放，允许短暂的联络。”

　　又一个特权！序列五！编号前500！

　　每一个词汇都像重锤，敲打着林生等人的认知底线。

　　他们拼死拼活，只为在规则下求得一线生机，而这些高编号者，却早已拥有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工具和权限。

　　“阿生。”牌子手突然将目光聚焦在林生身上，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戏谑或探究，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严肃的……告诫？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次的杀戮日，‘一座城’……只是开端。”

　　开端？林生心中一紧。

　　“接下来…”牌子手的语气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所有的高编号幸存者，那些平日里或许隐藏在幕后，或许各自割据一方的家伙们……都会亲自下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帐篷，看到了未来更加血腥和混乱的景象。

　　“你要记住，”牌子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烙印般刻入林生的脑海，“游戏之下，还是游戏。”

　　“而方舟，”他抬起手，指了指上空，意指那无处不在的、冷酷的系统，“是制定规则的人。”

　　“代表们，”他顿了顿，提到那些编号1-100的、神秘而强大的存在，“是选择规则的旁观者，或者说……是规则的受益者和维护者。”

　　最后，他的目光回落，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人，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怜悯：

　　“而我们……”他指的是他自己，夜哥，亚伦，3117这些编号靠前的幸存者，“是棋手。”

　　他的话语在帐篷内回荡，带着冰冷的重量。

　　“最后，是你们。”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生、阿泰、彪子、甚至角落里的妞妞身上，说出了那句将所有人打回原形的、无比残酷的话：

　　“是棋手手中的……棋子。”

　　说完，牌子手不再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必要的告知，转身，毫不留恋地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阿木如同最忠诚的副官，立刻紧随其后。

　　帐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泰张着嘴，眼神空洞。

　　彪子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妞妞似乎被那沉重的气氛吓到，紧紧依偎着阿泰。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太颠覆了，几乎将他们一直以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们不仅要在残酷的游戏中求生，还要时刻担心自己是否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这种无力感和渺小感，几乎让人窒息。

　　只有林生，他站在原地，伤腿传来的疼痛似乎都变得遥远。他反复咀嚼着牌子手的每一句话。

　　“只是开端……也就是说……”

　　“接下来，所有的生存规则，都要变了吗？高编号者下场，意味着竞争将提升到另一个层面，他们之间的博弈，会轻易碾碎我们这些‘棋子’……”

　　想到这，他心中沉重无比，目光无意中瞥向了正在地上默默收拾水杯碎片的阿静。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和落寞。

　　林生沉默地走过去，蹲下身，想要帮忙。

　　“我来帮你吧。”

　　当他伸出手，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阿静正在拾取碎片的手背时——

　　阿静如同触电般，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瞬间将手抽了回去，速度快的惊人。

　　“没事，我可以。”她的声音有些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她迅速将最后几片碎片拢起，连同垃圾一起抓在手里，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帐篷，没有看任何人。

　　林生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阿静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时，阿泰走了过来，他警惕地看了看帐篷口，然后将林生拉到更角落的位置，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担忧和怀疑：

　　“林小哥，我总觉得……这个阿静有些不对劲…”

　　林生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示意阿泰先别再说下去。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同样神色复杂、正在沉默养伤的彪子。

　　阿泰立刻领会了林生的意思，点了点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在这个帐篷里，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完全信任？

　　林生走到那张简陋的地铺边，动作有些迟缓地爬了上去，面朝里躺下。他没有再说话，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包裹，陷入了深沉的静默。

　　帐篷里很快没了声响，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冰雪死寂世界的回响。

　　大家各怀心事，在迷茫、恐惧和沉重的压力下，被迫进入了睡眠。

　　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梦境，恐怕都充满了棋盘与棋子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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