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名唤死寂，心如虚无

　　退路已绝，希望尽灭。巢父那混杂着贪婪、腐朽与杀戮欲望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毒瘴，侵蚀着李素智最后一丝理智。

　　他看着囚笼外那些狞笑着、滴着腥臭涎水的步离人，看着这艘如同巨兽内脏般蠕动、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巢舰，过往数月积累的所有恐惧、压抑、愤怒和不甘，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心智深处猛烈爆发。

　　他猛地昂起头，脖颈青筋暴起，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这污秽的囚笼，对着这艘可憎的巢舰，对着这冷漠残酷的星空，发出了那声蕴含着他所有绝望与诅咒的呐喊——

　　“波尔卡·卡卡目——！！！”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生物腔室内撞击、回荡。

　　刹那间，万物凝滞。

　　时间仿佛被冻结，空间如同琥珀。逼近的步离人僵在原地，巢父那庞大的意念也出现了一丝罕见的、名为“惊疑”的波动。

　　然后，是死寂。

　　并非无声的死寂，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死寂。

　　一柄手术刀。

　　它凭空出现，悬浮于囚笼之外。普通，简洁，冷冽，像是最标准的外科器械，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或能量波动。

　　它动了。

　　轨迹清晰，速度恒定，带着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冰冷的“必然”。

　　它如同死神无声的指尖，轻描淡写地，依次点过每一个步离人战士的眉心——包括那些狰狞的头目。

　　没有声响，没有光芒，没有能量逸散。

　　被点中的步离人，如同被最高权限的管理员直接删除了代码。

　　他们的形态、气息、甚至前一秒残留在脸上的表情，都在瞬间归于绝对的“无”。

　　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彻底的 “不存在” 。仿佛他们从未诞生于此方宇宙。

　　眨眼之间，囚笼外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柄悬浮的、普通到令人心寒的手术刀，以及囚笼内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止的李素智，和……不知何时已然睁眼，蓝眸中倒映着这一切、复杂难明的“芋泥”。

　　一个淡漠的、剔除了所有情感起伏的女性声音，直接凿入李素智的脑海，精准如手术切割：“你知晓我的名。

　　此乃异常变量。依据我的演算，此刻银河，不应存在你这类‘认知溢出’个体。”

　　是波尔卡·卡卡目！她未临此地，仅凭一柄意念投射的手术刀，便隔空执行了彻底的“净化”！

　　那声音略一停顿，似乎对李素智这个“BUG”的存在本身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计算冗余，但旋即被核心指令覆盖。

　　“异常变量，干扰‘全知域’稳定，需予以清除。信息冗余，无保存必要。”

　　手术刀缓缓调转方向，那冰冷的刀尖，锁定了囚笼内的李素智。一股冻结灵魂、否定存在的绝对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不！等等！”

　　求生本能让他发出最后的嘶吼，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

　　“赞达尔·壹·桑源！我知道他的分身！我知道他在哪里！情报！我用情报换命！”

　　这是他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然而，那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涟漪，如同在陈述宇宙最基本的物理常数。

　　“赞达尔留下的隐患，我会自行扫描清理。你的信息熵，不足以构成交易条件。变量，清除。”

　　手术刀不再给他任何机会，带着那股无法抗拒、无法逃避的“抹除”规则，稳定地、缓慢地，朝着他的脖颈划来。

　　很慢，慢到他能看清刀锋上每一丝冷硬的弧度，能感受到那逼近的、足以让恒星熄灭的死寂。

　　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都被那更高层面的“规则”所禁锢，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连颤抖都成为奢望。

　　冰冷的刀锋，轻轻贴上了他的皮肤，传来一丝细微的、几乎要被忽略的刺痛。

　　这一丝刺痛，却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他积压已久的所有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像垃圾一样被随意清理？！凭什么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坚持，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眼中，都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凭什么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被当成一个游戏里的BUG，被一柄破刀像删除错误数据一样抹掉？！

　　他受够了！受够了这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命运或者说某个无良的乐子神肆意玩弄的日子！受够了在强者夹缝中像蟑螂一样挣扎求生的屈辱！受够了这毫无道理、只有混乱与恶意的星际旅途！

　　既然这个世界要把他逼上绝路，那他宁愿用最疯狂的方式，扯下这荒谬宇宙的最后遮羞布！

　　离开仙舟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恐惧中挣扎，在绝望中求生！

　　他以为只要够怂、够能忍、够会抱大腿就能活下去……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等待着一柄莫名其妙的手术刀来执行“格式化”？！

　　“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发出了不似人类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啸，双眼瞬间被血丝覆盖，瞳孔疯狂扩散，理智的堤坝在绝对的绝望面前彻底崩塌！

　　眼泪、鼻涕、唾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刺耳，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死？就这样死？哈哈哈！被一个供人消遣的玩具杀死？！被一柄破刀像删代码一样删掉？！！”

　　他扭曲着脸，对着那柄手术刀，对着这片囚笼，对着这整个他赖以生存或者说困住他的的宇宙，发出了最恶毒、最彻底的否定：

　　“假的！全都是假的！！你们听见了吗？！这个世界他妈的就是一场游戏！！一场供人取乐的低级玩笑！！！”

　　他挥舞着被束缚的手臂，尽管徒劳，却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力量：

　　“你们这些NPC！！这些可怜的数据堆砌物！！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还有你！波尔卡·卡卡目！你以为你是什么？！清理大师吗？！你也不过是这场游戏里一个稍微高级点的程序！一个自以为是的杀毒软件！！哈哈哈！！

　　不对，你甚至连高级一点的程序都算不上，你最多就是一个拥有名字的NPC ，甚至连个自机角色都算不上。”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疯狂地捶打着无形的禁锢，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破裂嘶哑。

　　“我的穿越没有意义！我的挣扎没有意义！你们的追杀没有意义！这个宇宙的存在本身——也他妈没有意义！！！”

　　“都只是……供人消遣的玩物罢了……哈哈……玩物……”

　　就在他灵魂深处发出对这虚假世界最彻底否定的咆哮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绝对的、万物终焉的虚无，自他崩坏的心智核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炸裂！

　　那是超越了恐惧与愤怒的，对存在本身的终极绝望与否定！

　　是洞悉或自以为洞悉了世界虚妄本质后，产生的，与那高踞于命途尽头的虚无星神 IX 同源的共鸣！

　　灰色的、吞噬一切光、一切声、一切意义、一切存在的能量，如同无声的潮汐，以李素智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汹涌扩散！

　　囚笼的生物组织触之即“无”，步离人的巢舰结构大片大片地归于寂灭的虚无！这不是毁灭，这是 “从未存在过” 的终极宣告！

　　虚无的命途，从不主动招揽，那些真正陷入存在性绝望，发自灵魂地质问“一切为何存在”并得出否定答案的灵魂敞开大门。

　　此刻，精神彻底崩溃、以玩家姿态彻底否定这个“游戏”世界、认定一切皆无意义的李素智，恰好成为了这条通往终极寂灭之路的，最“合格”的践行者！或者说也是唯二的践行者。

　　磅礴的、近乎星神层次的虚无之力在他残破的躯壳和灵魂中奔腾，赋予了他抹消存在的恐怖权柄。

　　然而，那力量的代价，是他作为“李素智”的一切认知、记忆、情感，也正在被这绝对的虚无同化、吞噬、归于寂无。

　　他悬浮在自己开辟出的、不断侵蚀现实的灰色虚无领域中央，双眼彻底失去了神采，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吞噬一切的灰暗。

　　脸上挂着癫狂而空洞的笑容，如同一个坏掉的人偶，一遍又一遍地，用破碎的气音重复着那最终的审判：

　　“无……意义……哈哈……无……”

　　步离人的巢舰，正在被这源自内部的、绝对的虚无，无声无息地抹除。

　　而那柄代表着波尔卡·卡卡目意志的手术刀，在接触到灰色虚无领域的边缘时，发出一声细微的、仿佛逻辑电路过载的悲鸣，瞬间黯淡、破碎，化为乌有。

　　遥远的未知之地，身着糖红色晚礼服的女士微微侧首，感应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数据丢失”和那股令她演算核心都感到滞涩的虚无气息。

　　她并未采取进一步行动，只是默默将这个坐标和那个引发大规模“系统错误”的异常变量，标记为了最高优先级的 “观察目标：待定”。

　　囚笼早已不复存在，“芋泥”站立在不断扩张的虚无边缘，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倒映着领域中心那个彻底疯癫、走向自我湮灭的身影，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哀、了然与某种决绝的复杂情绪。

　　李素智不对现在应该成为“死寂”，这个异世的灵魂，在经历了被玩弄、被追逐、被囚禁、被审判之后。

　　最终以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撕开了这个宇宙最深邃的绝望真相之一，并因此获得了否定一切、包括否定自身存在的力量。

　　这究竟是对虚假世界的终极反抗，还是陷入了更为深邃、更为永恒的……虚无牢笼？

　　——

　　别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就说有没有加强吧！这都已经快跟虚无星神是一个层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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