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左蓝的警告

　　左蓝的身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余则成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他站在寒冷的街头，任由冷风吹拂，试图让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这不是偶遇，绝不可能是。左蓝的出现，必然带着目的。是组织终于要与他联系了吗？还是她个人的冒险行为？

　　他回想起左蓝离开时的方向，与她当年在重庆时的某些活动习惯隐隐吻合。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她会不会在附近有临时的落脚点或者联络点？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蔓延，但他强行将其压了下去。冲动是潜伏者的大忌。赵忠义刚死，对手正在暗处盯着，李涯的监视也未放松，此时任何贸然的行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朝着与左蓝消失相反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等待，需要观察。如果左蓝真的是来联络的，她一定会有后续的动作。

　　回到宿舍，他反锁房门，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被人潜入的痕迹后，才稍稍放松。他坐在书桌前，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咖啡馆里左蓝的每一个细节——她的穿着，她的动作，她看似无意扫过咖啡馆的眼神……

　　【事件回溯】启动，试图在脑海中更清晰地重构那个场景。系统的辅助让他能回忆起更多细节：左蓝的围巾颜色是灰蓝色的，她的手指在接过咖啡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好像确实在某个瞬间，极其快速地扫过他所在的角落！

　　她看到他了！她一定是看到他了！那短暂的对视，不是他的错觉！

　　那她为什么没有相认？是场合不对？还是……她也在确认什么？那张“账本已取，风紧，暂缓”的纸条，会不会与她有关？

　　无数个疑问缠绕着他。这一夜，余则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他顶着微黑的眼圈来到站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照常处理公务，参加无聊的例会，听取调查组（实质毫无进展）的汇报。李涯依旧时不时投来审视的目光，陆桥山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正在暗中鼓捣着什么。

　　下午，余则成以核查需要为由，申请调阅一批无关紧要的旧档案，打算趁机再去档案室，看看能否从盛乡那里得到更多关于码头仓库，特别是三号码头废弃仓库区的历史结构图或周边环境信息。

　　他刚走到档案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盛乡略带惊慌的声音：“……李，李队长，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档案都是按规矩调阅的……”

　　余则成心中一凛，立刻推门而入。

　　只见李涯正站在档案柜前，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盛乡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色发白。

　　“李队长，有事？”余则成语气平静地开口，走了过去。

　　李涯转过身，晃了晃手中的文件，正是之前盛乡整理的那批关于普通码头货运的记录（与宏昌贸易无关的部分）。“没什么，例行检查。看看档案调阅有没有违规的地方。”他目光扫过余则成，又落在盛乡身上，“盛档案员好像很紧张？”

　　“他一个新来的，见到李队长您，紧张是正常的。”余则成挡在盛乡身前，淡淡地说，“李队长要是对档案调阅有疑问，可以直接问我。是我让他整理这些的，为了更全面地了解码头货运的总体情况。”

　　李涯盯着余则成，嘴角扯了扯：“余主任对下属倒是维护。好吧，既然是你安排的，那就算了。”他将文件扔回给盛乡，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余主任，查案归查案，也别把手伸得太长，有些陈年旧账，翻多了，容易惹麻烦。”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档案室。

　　余则成看着李涯的背影，眼神冰冷。李涯这是在警告他，不仅监视着他的行动，连他调阅档案的范围都在其监控之下。

　　“主……主任，对不起……”盛乡带着哭腔，几乎要瘫软下去。

　　“不关你的事。”余则成扶住他，压低声音，“李涯是冲我来的。你做得很好，记住，无论谁问起，都说是正常档案整理，和我核查美军物资有关，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盛乡连连点头，惊魂未定。

　　余则成知道，档案室这条线暂时也不能多用了他必须找到其他途径。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但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压抑的酝酿。余则成按兵不动，只是通过日常工作和观察，收集着各种零碎的信息。

　　他发现陆桥山似乎真的在暗中调查李涯，情报处的人偶尔会出现在行动队经常活动的区域。而李涯那边，对三号码头区域的关注度似乎也有所提升，行动队的人在那里出现的频率增加了。

　　这让他更加确信，三号码头废弃仓库区一定有问题。陆桥山和李涯的注意力被彼此牵制，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窗口期，冒险前往三号码头探查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傍晚，他下班回到宿舍，在门口的地垫下，发现了一个折叠成小块的信封。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他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开门进屋，反锁，然后才就着灯光，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熟悉的、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明晚八点，西开教堂告解室。独行。危险，慎决。”

　　是左蓝的字迹！和之前那封信一模一样！

　　她竟然找到了他的住处！并且用这种方式传递了见面信息！

　　余则成捏着纸条，手指微微颤抖。西开教堂……告解室……这是一个经典的接头地点。左蓝终于要和他正面接触了！

　　但“危险，慎决”四个字，又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刚刚升起的激动。左蓝在警告他，这次见面有风险。是什么风险？是被跟踪？是被监听？还是……她本身也处于危险之中？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去，可能落入陷阱，可能是军统或者“佛龛”设下的圈套，甚至可能连累左蓝。不去，可能就错过了与组织恢复联系的唯一机会，也可能让左蓝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着，【风险预警】没有触发，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想起了吕宗方的牺牲，想起了自己肩负的使命，想起了左蓝信中的“不负初心”。

　　最终，他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坚定。

　　他必须去。无论多么危险，他必须去确认左蓝的情况，确认组织的意图。这是责任，也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他将纸条凑近灯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然后，他开始冷静地规划明天的行动。如何摆脱可能的跟踪？如何确保接头的安全？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

　　夜色渐深，余则成房间的灯光一直亮着。一场新的、吉凶未卜的冒险，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将直面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感，与久违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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