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秋掌柜的登场

　　三号码头的枪声和尸体，像一块巨石投入天津站这潭深水，激起了滔天巨浪。

　　后续的调查混乱而充满指责。陆桥山一口咬定是行动队看守不力，或者李涯故意放人设局，才导致嫌疑人逃脱并被灭口。李涯则反唇相讥，指责陆桥山审讯无能，打草惊蛇，才引来了对方的灭口行动，行动队是去收拾烂摊子。

　　两人在吴敬中面前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攻讦，都试图将责任推给对方。

　　吴敬中被吵得头疼，最终各打五十大板，严厉申饬了两人，要求他们停止内耗，全力追查枪战真相和死者身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条线索基本上已经断了，死者身份成谜，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经此一事，陆桥山和李涯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到了公开对立的地步。站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人人自危。

　　余则成在这场风波中，始终保持低调，专注于手头的安保工作，仿佛一个尽职的局外人。但他内心清楚，这次事件虽然打断了他对三号码头的调查，却也带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好处：第一，陆桥山和李涯的矛盾公开化、白热化，两人互相牵制，对他个人的监视和压力相对减轻；第二，这次血腥的灭口行动，从侧面印证了“黄雀”小组（或者“佛龛”）的存在和活动，说明他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寻找新的突破口。

　　美军调停小组抵达天津的日期日益临近，站里的工作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安保上。大量的文件、人员名单、活动日程需要核对和安排。余则成作为协调人，工作量巨大，但这同时也给了他接触更多核心信息的机会。

　　这天，他正在核对一份调停会议期间，允许进入核心区域的服务人员名单，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秋实，男，48岁，北方酒家资深茶房，负责会议茶饮服务。”

　　秋实？这个名字很普通。但余则成却莫名地感到一丝熟悉。他调动记忆，忽然想起，吕宗方曾经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提到过一个代号叫“秋天”的联络人，负责一条非常重要的交通线。当时吕宗方说得非常隐晦，但他记住了“秋天”这个代号。

　　秋实……秋天……会是巧合吗？

　　他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用【情报分析系统】对这个名字进行关联分析。系统界面微微闪烁，【事件回溯】无法启动，但【人物档案】却生成了一条极其简略且大部分信息为问号的信息：

　　【人物档案：秋实（疑似）。状态：？？？。信任度：？？？。潜在需求：？？？。备注：高度风险，关联性存疑，建议谨慎接触。】

　　系统竟然无法准确扫描，而且给出了“高度风险”的备注！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个秋实，绝不普通！

　　余则成的心脏怦怦直跳。难道……这就是组织上派来的新的联络人？以这种方式，如此巧妙地潜入到核心安保区域？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核对了秋实的档案资料。资料看起来很干净，北方酒家的老员工，背景清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但他知道，越是干净的档案，越有可能是精心伪造的。

　　他不敢贸然行动。这可能是组织的安排，也可能是敌人设下的又一个陷阱，甚至可能是“佛龛”的试探。在无法确认的情况下，任何轻举妄动都是致命的。

　　他决定先暗中观察。

　　在随后几天的人员背景复核和安保培训中，余则成借机见到了这个秋实。这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面容和善，眼神平静，做事沉稳利落，与其他服务人员并无二致。他表现得非常自然，完全融入了环境。

　　但余则成凭借融合后敏锐的观察力和系统的模糊提示，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同。秋实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尤其是在看到某些特定人员（包括余则成自己）时。他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老茧，那不像是长期端茶倒水的手，更像是……经常握枪或者干粗活的手。

　　余则成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秋实，就是组织派来的人！极可能就是吕宗方提到过的“秋天”！他冒险潜入服务队伍，必然有极其重要的任务，或许就是为了在调停会议期间与自己接头，或者执行其他关键指令。

　　然而，如何与他安全地接上头，成了一个难题。在严格的安保环境下，众目睽睽之下，任何非常规的接触都可能暴露。

　　余则成苦苦思索着安全接头的办法。他必须找到一个绝对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时机和方式。

　　就在他苦无良策之时，一个机会悄然出现。

　　安保方案中有一项，是对所有服务人员进行最后的身份核对和物品检查，由机要室、情报处和行动队联合执行，地点设在会议筹备处的一个临时办公室。

　　余则成作为机要室负责人，是检查小组的成员之一。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在检查过程中，可以制造短暂的、相对私密的接触空间。

　　检查当天，气氛严肃。服务人员排着队，逐一进入临时办公室，接受询问和检查。余则成坐在主位，旁边是情报处和行动队的人。

　　轮到秋实时，他平静地走进来，将证件放在桌上。

　　余则成拿起证件，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秋实对答如流。接着是物品检查，由行动队的人执行。秋实携带的东西很简单，除了工作服，就是一个旧的搪瓷水杯。

　　行动队的人仔细检查了水杯，没发现异常，放了回去。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就在秋实拿起水杯，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余则成似乎无意中碰掉了桌上的一支笔，笔滚落到了秋实的脚边。

　　“不好意思。”余则成说了一句。

　　秋实自然地弯腰，帮他把笔捡了起来。在递还笔的瞬间，两人的手指有了一刹那极其短暂的接触。

　　就在这接触的瞬间，秋实的手指极其轻微、快速地在余则成的手心里，划了三个短促的、一个长促的痕迹。

　　…… — …

　　摩斯电码！是字母“D”和“T”！是“等待”的意思？还是某种暗号的开始？

　　余则成心中剧震，但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自然地接过笔，道了声谢：“谢谢。”

　　秋实也没有任何异常，微微点头，拿着自己的水杯，平静地离开了办公室。

　　整个接触过程在旁人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余则成知道，联系，已经建立了！秋实用这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向他传递了信息！

　　“等待”？是让他等待下一步的指示吗？

　　余则成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疑惑，继续后面的检查工作。

　　他知道，与新的联络人“秋天”（秋实）已经成功对接。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任务和接下来的安排，但至少，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组织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而接下来，他将和这位神秘的秋掌柜一起，在这龙潭虎穴中，执行更加危险也更加重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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