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蛇影初现

　　余则成没有立刻追上去。贸然闯入未知的黑暗，等于自投罗网。他像一尊融入了墙壁的雕塑，静静聆听，用皮肤感知着空气里每一丝细微的流动。

　　追兵的脚步声杂乱，至少有三人，或许四人，正朝着仓库区深处偏北的方向移动。他们没有呼喊，没有交谈，只有压抑的、快速移动带来的摩擦声和偶尔踩到碎石的细微声响，显示出极强的纪律性和明确的目标。

　　而那个风衣男子……他的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如同鬼魅，只能通过追兵们不时调整方向、以及那瞬间爆发的短暂打斗声（金属碰撞声、闷哼声）来大致判断其位置。他似乎在且战且退，利用复杂的地形周旋，并未远遁。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前提是，渔夫足够隐蔽，且能准确判断局势。

　　余则成从贴身的内兜里，摸出那半株“龙涎根”。冰冷的根茎在指尖传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和独特的药香，这气息让他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涣散的精神微微一振。阿诚蜡黄的脸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将“龙涎根”小心收好，猫着腰，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沿着阴影区域移动。他不敢走追兵和风衣男子交锋的主通道，而是选择与之平行、但更靠外侧的一条堆满废弃木箱和油桶的小路。这里更黑暗，障碍更多，行进速度慢，但胜在隐蔽。

　　【基础空间感知恢复尝试……能量不足……构建失败……仅维持最低限度生物指标监测……宿主失血状态持续，建议规避剧烈运动……】

　　脑海里，系统的提示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断断续续，勉强传递出零碎的信息。余则成苦笑一下，连“规避剧烈运动”这种最基本的建议，在此刻都成了奢望。他只能尽量控制呼吸，减轻脚步，将身体机能压榨到极限。

　　越往仓库区深处走，空气中的异味越发浓重。铁锈、发霉的木质、废弃的机油……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这气味很淡，被其他味道掩盖着，但余则成的嗅觉经过长期训练和系统强化（即便现在系统休眠），依旧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寻常。

　　他停下脚步，蹲在一个巨大的、生锈的铁罐后面，仔细分辨。这气味……与小野次郎供述的“实验器材”，与“影武者”使用的神经毒素，隐隐有着某种关联。难道这废弃仓库群里，隐藏着日本人进行秘密实验的场所？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如果真是如此，那“灰烬”在此地出现，就绝非偶然。他可能不仅仅是来取货单，甚至可能就是这座秘密实验室的负责人或重要守卫者。

　　前方的打斗声似乎变得更加激烈，还夹杂着一声短促的、被强行遏制的惨叫。是追兵得手了？还是那个风衣男子又解决了一个？

　　余则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铁罐边缘探出半个头，望向主通道方向。

　　只见约莫三十米外，主通道的一个十字路口，地上瘫倒着一个黑色身影，一动不动。而其他追兵，包括那个使用弓弩的，正呈扇形，缓缓逼近路口中央那个略显瘦削的风衣背影。

　　风衣男子背对着余则成的方向，站立着，姿态依旧沉稳，但余则成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正有暗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他受伤了。

　　“束手就擒吧，‘灰烬’先生。”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是那名手持弓弩的伏击者，他站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弩箭已然重新上弦，对准了风衣男子的后心，“或者，你想尝尝‘涅盘’试剂未经稀释的滋味？”他另一只手里，似乎拿着一个手指粗细的金属小管，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涅盘”！正是小野次郎提到的货物代号！

　　风衣男子——“灰烬”——缓缓转过身。余则成终于看到了他的侧脸，线条冷硬，鼻梁很高，嘴唇很薄，紧紧抿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冻湖寒冰般的光芒。

　　“就凭你们？” “灰烬”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而漠然，“‘黑龙会’什么时候成了军统的走狗？还是说，汪曼春给出的价码，足够买动石原副会长亲自出手？”

　　他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余则成心中剧震！这些伏击者，竟然是“黑龙会”的人？而且，“灰烬”直接点出了汪曼春和军统！难道这些伏击者，是汪曼春借助“黑龙会”的力量派来的？她想除掉“灰烬”？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抢夺那份清单，或是为了……“涅盘”？

　　那名持弩的伏击者（石原？）眼神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灰烬”竟然一口道破了他们的来历和背后主使。“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他冷哼一声，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另外两名黑衣伏击者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一左一右，悍不畏死地扑向“灰烬”！他们手中不再是手枪（在如此近距离混战中容易误伤），而是换上了寒光闪闪的短刀和带有指虎的拳刺，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显然是精于近身格斗的好手！

　　而石原的弩箭，则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着“灰烬”可能闪避的每一个角度！

　　面对如此险境，“灰烬”却动了！他受伤的左手看似随意地一扬，一大把不知是沙子还是铁屑的粉末猛地撒向左侧的敌人，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右侧敌人势大力沉的一记拳刺！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感，仿佛完全不受地心引力和物理规律的束缚，更像是在……舞蹈？一种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舞蹈！

　　左侧敌人被粉末迷了眼睛，动作一滞。“灰烬”的右手在此刻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精准地扣住了右侧敌人持刀的手腕，一拧一错！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敌人惨嚎一声，短刀脱手落地。但“灰烬”并未恋战，几乎在拧断对方手腕的同时，借力向侧后方滑步，恰好躲开了石原那支蓄势待发、却因同伴遮挡而稍慢半秒射出的弩箭！

　　弩箭“夺”的一声，深深钉入“灰烬”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砖墙，箭尾剧烈颤动！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灰烬”的反应、速度和狠辣，远超余则成的预料。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特高课文职官员或单纯的清理专家所能拥有的身手。他更像是一台为杀戮而生的精密机器。

　　石原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显然低估了“灰烬”的难缠程度。

　　“一起上！死活不论！”石原低吼一声，终于放下了活捉的念头，亲自持弩逼近，另外那名被迷了眼和手腕被废的伏击者也强忍痛苦，重新围拢上来。

　　“灰烬”被三人合围，活动空间被极大压缩。他虽然身手高超，但左手的伤势显然影响了他的动作，面对三人不顾生死的猛攻，尤其是石原那神出鬼没的弩箭，他开始显得有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余则成藏在暗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该怎么做？出手相助“灰烬”？可“灰烬”是敌人，是心狠手辣的特高课王牌。坐视不管？若“灰烬”被杀，清单的下落，阿诚的解药，乃至这座可能存在的秘密实验室的线索，都可能随之断绝。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之际，异变再生！

　　“噗！”

　　一声轻微至极，仿佛热刀切过黄油的声音响起。

　　正准备从侧翼偷袭“灰烬”的那名手腕被废的伏击者，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气绝身亡。

　　是吹箭！或者某种更精密的微型发射器！

　　石原和另一名伏击者大惊失色，攻势不由得一缓。

　　“灰烬”也微微蹙眉，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黑暗的角落。

　　还有别人！是敌是友？

　　余则成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完全没察觉到第四方势力的存在！对方隐藏得极深，出手狠辣精准，一击毙命！

　　石原反应极快，立刻放弃了对“灰烬”的围攻，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个翻滚，同时朝着吹箭可能射来的方向盲射了一弩！

　　弩箭射入黑暗，没有传来命中目标的声响。

　　另一名伏击者则显得有些惊慌，下意识地靠近石原。

　　“谁？藏头露尾！”石原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间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更浓的血腥味。

　　“灰烬”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左臂的伤势，从风衣内衬撕下一条布，飞快地缠绕止血。他的动作依旧稳定，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齿轮转动的“咔哒”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余则成、石原、“灰烬”，几乎同时抬头！

　　只见头顶纵横交错的生锈钢梁和破损的传送带之间，一个模糊的、穿着紧身深色作战服的身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在上面！”石原惊怒交加，抬手又是一弩，但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咔哒……咔哒……”

　　那诡异的齿轮转动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从另一个方向，而且似乎在快速移动！

　　这声音……余则成觉得有些耳熟。是某种……钩锁或者滑轮装置？对方在利用仓库顶部的结构快速移动！

　　“装神弄鬼！”石原啐了一口，眼神变得疯狂起来，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装着“涅盘”试剂的金属小管，“既然都不想活，那就一起尝尝这东西的滋味！”

　　他作势就要将那金属小管砸向地面！

　　“灰烬”脸色首次微变，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向后规避的姿态。连隐藏在暗处的余则成也感到头皮发麻！未经稀释的“涅盘”试剂？天知道这东西扩散开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又一声破空轻响！

　　这一次，目标直指石原握着金属小管的手腕！

　　石原也算机警，感觉到危机，手腕下意识地偏了一下。

　　“噗！”

　　一根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金属针，擦着他的手腕飞过，钉入了后面的砖墙，针尾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石原吓出一身冷汗，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是这一刹那的停滞！

　　“砰！”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并非来自余则成，也并非来自头顶，而是来自石原侧后方的一个通风管道口！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石原握着金属小管的手！

　　“啊！”石原惨叫一声，金属小管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余则成藏身的方向附近落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灰烬”动了！他不再理会石原和那名幸存的伏击者，身形如电，直扑那下落的金属小管！

　　头顶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也骤然扑下，目标同样是金属小管！

　　而通风管道口，一道娇健的身影也随之跃出！

　　三方势力，目标同一！

　　余则成瞳孔收缩，呼吸几乎停止。他看着那在空中翻滚的、关系重大的金属小管，又看了看如同三道利箭般射向同一目标的“灰烬”、神秘作战服身影以及通风管道跃出者……

　　他认得那个从通风管道跃出的身影，尽管对方做了伪装，但那身形和动作——

　　是那个在“快活林”出手相助，又在七爷住所外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黑衣人！

　　电光火石之间，余则成做出了决定。他不能任由“涅盘”试剂落入任何一方手中！至少，不能在自己完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

　　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不是扑向金属小管，而是扑向离他最近、也是威胁最大的——石原！

　　石原手腕中枪，正痛彻心扉，根本没料到侧面阴影里还藏着一个人！等他反应过来，余则成已经如同猛虎般将他扑倒在地，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压向了他的咽喉！

　　“别动！”余则成的声音冰冷刺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石原欲毁试剂，到三方争夺，再到余则成突然发难控制石原，不过短短两三秒时间！

　　那边，“灰烬”、神秘作战服、以及后来的黑衣人，三只手几乎同时触碰到了那支下落的金属小管！

　　“咔嚓！”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那支脆弱的金属小管，在三股力量的碰撞下，竟然……断裂成了两截！

　　一些无色透明的粘稠液体，从断裂处洒落出来，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冒起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所有人都愣住了。

　　试剂……毁了？
　　http://www.hlys.cc/51283/8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