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蛛网状纹路

　　脚下的金属地面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塌。

　　林九川几乎能感觉到怪物喷出的腥臭气息就贴在后颈。他不敢回头，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奔跑上，肺部火辣辣地疼。

　　苏翎的声音在耳边尖利响起：“左边！进那个通道！”

　　眼角的余光瞥见左侧有一个相对完好的金属门廊，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犹豫，两人架着王铁柱，几乎是摔了进去。

　　就在他们扑入黑暗的瞬间，那股令人牙酸的怪叫和蠕动声轰然撞上了他们身后的门框。

　　林九川猛地翻身，用肩膀死死顶住旁边一块半嵌在墙里的金属板，苏翎也反应过来，合力将这块扭曲的板材推向门口。

　　“嘎吱——”

　　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刚刚堵住大半入口，红色的、粘稠的触须和节肢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缝隙中涌了进来！它们疯狂地扭动、抓挠，试图扩大缺口。

　　“顶住！”林九川嘶吼着，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限。金属板被外面的力量撞得砰砰作响，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骨头跟着发麻。

　　苏翎咬着牙，脸色苍白，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四下急看，发现了一根断裂的金属杆，立刻捡起来，猛地插进金属板与门框的缝隙，充当临时的门闩。

　　压力稍稍一缓。

　　但那些红色的触须依旧从缝隙里钻入，像有生命的毒蛇，朝着他们缠绕过来。其中一条啪地缠住了林九川的脚踝，冰冷的滑腻感让他汗毛倒竖。

　　他猛地一跺脚，触须断裂，流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臭。

　　“这样不行！它们迟早会进来！”苏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断用脚踩踏着钻进来的触须和细小的节肢。

　　林九川喘着粗气，目光急速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储藏室，除了几堆看不出原貌的废弃物，别无他物。墙壁上布满了腐蚀的痕迹，头顶有几根管线垂落下来。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些管线上。

　　其中一根较粗的管子，断裂处正缓缓滴落着几滴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刺鼻气味的液体。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

　　“苏翎！把那边的废弃物堆过来！快！”他喊道，同时松开顶住金属板的手，任由外面的撞击更加猛烈。他冲到那根滴液的管子下，用指甲狠狠刮擦着管壁锈蚀的金属。

　　苏翎没有多问，立刻将旁边一堆轻质的、似乎是某种聚合物材料的碎片拖到门口。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那根充当门闩的金属杆弯曲了！更多的红色怪物肢体洪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就覆盖了那堆废弃物，并向内蔓延。

　　“九川！”苏翎惊叫着后退。

　　林九川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用尽全力，将刮下的最后一点带着锈迹的金属碎屑，猛地抛向那根滴液的管口！

　　“躲开！”

　　他拉着苏翎扑向角落，同时用身体护住依旧昏迷的王铁柱。

　　“嗤——！”

　　一簇微弱的火星从管口与金属碎屑摩擦处迸发！

　　紧接着——

　　“轰！！”

　　那滴落的透明液体猛地被引燃，火舌瞬间窜起，顺着流淌的痕迹和空气中挥发的气味，直接扑向了门口！

　　火焰遇到了苏翎堆过来的聚合物废弃物，发出了更猛烈的燃烧声。而那些涌进来的红色怪物，似乎极其畏火，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发出了尖锐到极致的嘶鸣，前端部分迅速焦黑、蜷缩！

　　门外的怪叫声变得更加混乱和狂躁，但涌入的势头却为之一顿！

　　火焰在门口形成了一道暂时的屏障，将内外隔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映照着林九川和苏翎惊魂未定的脸。

　　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林九川看着那不算旺盛的火焰，心知肚明——这支撑不了多久。

　　他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刮擦管壁的手指，指尖已经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划破，渗出了鲜血，混合着铁锈，传来隐隐的刺痛。

　　而苏翎则紧紧盯着燃烧的门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更深沉的忧虑。

　　这诡异的火焰，能护住他们多久？这艘巨舰的深处，到底还藏着什么？

　　门口的火势在短暂爆发后，开始逐渐减弱。那些聚合废弃物燃烧得很快，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残骸在发出暗红色的光。火焰屏障之外，红色怪物的嘶鸣和蠕动声并未远离，它们显然畏惧火焰，但仍在黑暗中焦躁地徘徊，等待着火焰彻底熄灭的时刻。

　　狭小空间里弥漫着刺鼻的燃烧气味和怪物特有的腥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暂时脱离险境，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和担忧便如潮水般涌上。苏翎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目光落在依旧昏迷不醒的王铁柱身上。

　　他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嘴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铁柱的情况不对，”苏翎的声音带着嘶哑，“不像是单纯的撞击或者惊吓。”

　　林九川也蹲下身，眉头紧锁。他这才注意到，王铁柱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下，似乎隐隐透出一种极淡的、不祥的灰色脉络。

　　“是中毒了？”林九川心下一沉。在这诡异的巨舰内部，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致命。

　　苏翎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作为队伍里对草药和毒理略有涉猎的人，她习惯性地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皮质卷包。打开后，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闪烁着幽冷银光的细针——这是她家传的银针，通常用于试探常见的毒素。

　　她捻起一根中空的银针，手法熟练地轻轻刺入王铁柱颈侧一处颜色较深的皮肤下。按照常理，若是有剧毒，银针拔出后会很快变黑。

　　然而，银针拔出，针尖依旧闪亮，并未变色。

　　“不是已知的毒素？”苏翎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就在她准备将银针收回卷包时，异变陡生！

　　她的指尖，刚才接触王铁柱颈部皮肤、并持握银针的食指和拇指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冰刺扎入般的麻痹感！

　　苏翎下意识地缩回手，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白皙的指尖皮肤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丝丝极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那纹路仿佛拥有生命，正沿着她的指纹和皮下血管，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行！

　　“怎么回事？！”林九川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失声问道。

　　苏翎猛地将手举到眼前，脸上血色尽失。那蛛网状纹路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有清晰的感知——麻木、冰冷，并且带着一种细微的、被什么东西寄生般的蠕动感。

　　“银针……没用……”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东西……不是毒！它……它是活的！或者……是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能量侵蚀！”

　　她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搓揉那纹路，但指尖的麻木感让她动作僵硬。更可怕的是，那暗红色的蛛网仿佛受到了刺激，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林九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那如同活物般的纹路在苏翎纤细的手指上蜿蜒，心沉到了谷底。王铁柱昏迷不醒，苏翎又被这诡异的东西侵蚀，外面的怪物虎视眈眈……

　　绝境，这几乎是彻头彻尾的绝境！

　　“别动！”他低喝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苏翎的手指，又看向王铁柱颈侧那若隐若现的灰色脉络，“这东西可能通过皮肤接触传播。铁柱中的招，和你这个，或许是同源！”

　　苏翎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麻木感正在向手掌蔓延，一种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家传的银针失效，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是完全超乎认知范畴的东西。

　　“必须……必须想办法遏制它……”她看着自己正在被“绘制”上诡异图案的手，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林九川紧握着她的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正在下降。他抬头看向门口那越来越微弱的火光，以及火光后影影绰绰的红色阴影。

　　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

　　他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否则，苏翎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王铁柱！甚至……更糟！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在这艘吞噬一切的钢铁巨舰腹地，他们还能找到生机吗？

　　林九川的目光死死锁在苏翎指尖那蔓延的蛛网纹路上，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冰冷的触感透过她的手腕传来，与门外逐渐逼近的威胁形成双重压迫。

　　“不是毒……能量侵蚀……活的……” 他重复着苏翎的话，眼神猛地扫向四周。废弃的储藏室，锈蚀的管道，燃烧的残骸……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刚才那根滴落易燃液体的断裂管线上。

　　那里，还有微小的液珠在缓慢凝聚、滴落。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并未完全散去。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苏翎，听着！”他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还记得刚才的火吗？那东西怕火！”

　　苏翎因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他脸上，看到他眼中跳动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看向自己那正在被暗红色纹路侵蚀的手，又看向那根滴液的管子，脸色惨白。

　　“你……你想用火？”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不行！这会……”

　　“没时间犹豫了！”林九川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东西在往上爬！等它过了手腕，谁知道会怎样？铁柱就是例子！外面那些玩意也怕火，这是我们唯一知道能克制它们的东西！赌一把！”

　　他不再多言，猛地扯下自己外套的袖子，迅速撕成几条布带。他先用一根布条死死勒在苏翎的手腕上方，尽可能延缓那纹路的蔓延速度。苏翎痛哼一声，感觉手臂一阵发麻，但那股冰冷的蠕动感似乎真的被阻隔了片刻。

　　“忍着点！”林九川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随即拿起另一根布条，快步冲到那根滴液的管子下，小心翼翼地将布条的一端浸入那透明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中。

　　布条迅速被浸湿。

　　与此同时，门口最后一点火星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怪物身上发出的微弱红光，透过缝隙映照进来，将它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失去了火焰的阻挡，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和爬行声骤然放大，那红色的、粘稠的浪潮再次开始向缺口处涌动！

　　“它们要进来了！”苏翎惊呼，背脊紧紧抵住墙壁。

　　林九川握着浸满易燃液体的布条，如同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也像握着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冲到苏翎身边，将布条的一端紧紧缠绕在她那已经被暗红色蛛网覆盖的手指上！

　　“准备好！”他低吼，另一只手已经抓起了刚才刮擦管子用的那块带着锋利边缘的金属片。

　　苏翎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将被缠绕的手指微微伸向前方。她能感觉到布条上液体的冰冷，以及其下自己手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麻木和蠕动。

　　红色的触须率先冲破阻碍，如同毒蛇般射向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九川眼中厉色一闪，用金属片猛地划向身旁的金属墙壁！

　　“锵——！”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一溜耀眼的火星迸射而出，精准地溅落在缠绕着布条的手指上！

　　“轰——！”

　　布条瞬间被点燃！幽蓝色的火焰猛地窜起，将苏翎的整只手都包裹了进去！

　　“啊——！”

　　苏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痛呼，火焰灼烧的剧痛让她浑身一颤。

　　然而，就在这灼热的痛苦中，更令人心悸的变化发生了！

　　那在她皮肤下蔓延的暗红色蛛网纹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凸起、扭动起来！它们像是活物般在火焰中挣扎，颜色迅速变得焦黑，并且发出一种细微但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吱吱”声！

　　有效！火焰真的有效！

　　但这也是一种残酷的有效。林九川死死按住苏翎的手臂，不让她因为剧痛而缩回手。他眼睁睁看着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同时也看着那诡异的纹路在火焰中焦化、萎缩、最终化为几缕黑灰，从她变得红肿起泡的手指上脱落下来。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丝暗红色纹路在火焰中消失，林九川立刻用之前准备好的、未浸湿的布条拍打熄灭了她手上的火焰。

　　苏翎虚脱般地瘫软下去，靠在墙上，大口喘息，额头布满冷汗。她的右手手指一片狼藉，红肿不堪，布满了水泡，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

　　但那股阴冷、麻木、被寄生般的蠕动感，消失了。

　　代价是惨重的，但至少，那诡异的东西被清除了。

　　林九川看着苏翎惨不忍睹的手，又看向门口——那里，重新涌来的红色怪物似乎察觉到了火焰的再次出现，以及同类“印记”被焚烧时发出的痛苦尖鸣，攻势竟然微微一滞，显得有些犹豫不前。

　　他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黑灰，将苏翎护在身后，紧握着那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片，面对着门外黑暗中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暂时的危机解除，但苏翎受伤，王铁柱昏迷，他们的处境，依旧岌岌可危。

　　而这艘巨舰的更深、更黑暗处，仿佛传来了一声低沉而模糊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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