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你还会……选他吗

　　冰冷的石壁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秦灵蜷缩在角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颈后的剧痛和下颌的闷痛。

　　意识在黑暗与眩晕的边缘挣扎，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清醒。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流。

　　逆着门外微弱的光，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阴影里。

　　他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裳，毫不起眼，脸上却蒙着一层特制的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毒的鹰隼，死死钉在她身上。

　　秦灵猛地抬头，尽管视线模糊，背脊却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地刺向那双眼：

　　“藏头露尾的鼠辈！掳掠皇子妃，九族尽诛的罪过，你担得起么？！”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

　　那蒙面人喉间溢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像是砂纸摩擦。

　　他缓缓向前踱了一步，靴子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粘腻声响。阴影随着他的靠近，沉沉地压向秦灵。

　　“九族？”

　　那刻意扭曲、辨不出原音的沙哑声响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秦灵，你的底气，永远这么……可笑。”

　　他停在秦灵触手可及的距离，居高临下，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薄纱，细细描摹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下颌处那刺目的青紫淤痕让他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难以察觉的纹路。

　　“是镇国公府的权势？”

　　他微微俯身，一股混合着陈旧药味和某种冷冽松香的气息拂过秦灵的脸颊，那味道……竟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还是……”

　　他刻意停顿，扭曲的声音里渗出一丝令人极其不适的玩味，“谢烬那短命鬼的……宠爱？”

　　“宠爱”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淬毒的尖刺。

　　秦灵瞳孔微缩，下颌的疼痛让她吸了口冷气，眼神却燃起更烈的怒火：

　　“放肆！本妃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何须倚仗他人！倒是你，行此魑魅魍魉之举，枉为人！”

　　“不愧天？不愧地？”

　　蒙面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金属摩擦般的低笑。

　　他猛地又凑近一分，那双冰冷的眼睛几乎要穿透薄纱，直刺秦灵的灵魂深处。

　　“秦灵……”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蛊惑又冰冷的试探，“选错了路，是会万劫不复的。你当真……不记得……另一条路上的光景了？不记得……曾经有过的……‘安稳’？”

　　最后“安稳”二字，他说得极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怀念的恍惚，但瞬间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秦灵心头狂震！另一条路？安稳？他在说什么？！

　　她面上却只有被冒犯的极致愤怒和困惑：“疯子！胡言乱语！本妃光明磊落，从不走歪路！更不知你在说什么鬼蜮伎俩！”

　　“不知？”

　　蒙面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一种被彻底否认的狂躁。

　　他猛地伸出手！那戴着同样灰色粗布手套的大手，快如闪电，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近乎摧毁的力量，狠狠攫住了秦灵受伤的下颌！

　　“呃！”秦灵痛得眼前发黑，被迫高高仰起头，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滔天巨浪的眼睛！

　　震惊、难以置信、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狂怒，还有……一丝深埋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倔强眼神勾起的、属于遥远过去的刺痛！

　　“看着我！”

　　他嘶哑地低吼，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更加扭曲变形，“回答我！如果……如果一切重来……”

　　他死死盯着她因剧痛而泛出水光却依旧不屈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从地狱里挤出来的诘问：

　　“你还会……选他吗？还会说……你喜欢他？！”

　　下颌的剧痛和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秦灵怒火攻心，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会！一千次一万次都会！谢烬他就是他！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不需要理由！”

　　话音落下的瞬间！

　　攫住她下颌的手猛地收紧！秦灵痛得闷哼一声，几乎窒息。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翻涌的狂怒和痛楚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囚室里格外清晰，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毁灭的冲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秦灵因疼痛而急促的喘息交织。

　　那双狂怒的眼睛死死锁着她，里面翻腾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恨意滔天，却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被那“喜欢”二字狠狠刺中的……狼狈？

　　终于，那骇人的力道骤然消失。

　　秦灵如同断线的木偶，脱力地撞回冰冷的石壁，捂着剧痛欲裂的下颌，剧烈地咳嗽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蒙面人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蜷缩颤抖的狼狈模样。

　　他紧握的拳慢慢松开，沾着佛珠碎屑的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周身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只剩下更深的、冻彻骨髓的冰寒和……一种近乎死寂的空洞。

　　“……喜欢？”他用那扭曲的嗓音，极其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呵……”

　　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目光转向囚室污秽的角落，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漠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你的命，现在还有用。用一样东西来换。”

　　秦灵强忍剧痛和眩晕，从牙缝里挤出冷笑：“……休想！”

　　“你会给的。”

　　他斩钉截铁，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微微侧身，阴影勾勒出他紧绷的侧影。

　　“为了谢烬能多活几天，也为了……”他顿了顿，声音里淬入一丝刻骨的寒意，“镇国公府那几百口人，能死得……慢一点。”

　　冰冷的威胁如同毒蛇，缠绕上秦灵的脖颈。

　　巨大的压力和身体的极限让她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沉入深海。

　　就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似乎听到那扭曲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冰冷决绝：

　　“秦灵……好好活着。活着看……你选的这条路，最后……通向何处。”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千钧。

　　脚步声远去。

　　沉重的木门，“咔哒”一声，再次隔绝了所有的光。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秦灵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一片凋零的叶子，气息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如永夜。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撕裂了死寂！厚重的木门如同被洪荒巨兽撞击，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木屑与烟尘狂卷而入！

　　刺目的天光如同利剑，狠狠劈开了囚室的黑暗！

　　一道玄色的身影，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凛冽如刀的寒风，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冲了进来！玄色衣袍的下摆，甚至还在滴落着暗红的、尚未凝固的血珠！

　　“灵儿——！”

　　那声音，是谢烬！嘶哑、狂暴、带着撕裂心肺的惊惶和一种焚尽八荒的杀意！

　　他赤红的双目如同燃烧的炭火，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里那抹微弱的存在。

　　当看清秦灵苍白如雪、下颌青紫可怖、如同破碎娃娃般昏迷在地的模样时——

　　他几步冲上前，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残影，却在触及秦灵的瞬间，所有的狂暴都化作了极致的、令人心碎的轻柔。

　　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冷的身躯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紧紧包裹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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