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有时候，沉默即是承认

　　原本喧闹的教室里，此刻却异常安静，人潮如退潮般迅速散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最后几声零落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也像被吞噬一般，消失在门外，整个教室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阳光透过窗户，被窗格切割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懒洋洋地铺洒在空荡的座椅上。这些光影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然而，在这一片宁静中，有一个身影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是秦灵，她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匆忙离开。她就像一只刚刚餍足后正在梳理毛发的猫，浑身散发出一种慵懒而惬意的气息。

　　秦灵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之上，双眸半闭着，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她的手指间，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正如同有生命一般，灵活地转动着。钢笔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与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漫不经心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

　　谢烬无声无息地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他的存在像一块投入静湖的深色墨锭，沉稳，且迅速侵染了周遭的空气。

　　秦灵能感觉到他的靠近，不是通过声音，而是通过某种无形的磁场变化。她没有立刻转头，依旧享受着这份独处的、带着思考余韵的慵懒。直到那转动的笔尖微微一顿，她才仿佛终于想起了身边还有个人，慢悠悠地侧过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他脸上。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她轻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刚刚结束思考后的松弛感，仿佛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柔软的丝绸上一般。这个问题看似漫不经心，但却如同一条纤细却异常坚韧的丝线，准确无误地抛向了他。

　　谢烬缓缓抬起双眼，与她那半是好奇探究、半是疲惫倦怠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的声音平静如水，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大概会……和您一样。”这回答就像一面最坚固的盾牌，稳稳地挡住了所有可能的试探。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嘲弄情绪悄然掠过。他不禁自嘲，自己这完美的伪装究竟能维持多久呢？毕竟，他和她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她站在光明之中，优雅地布局，每一步都充满了自信和从容；而他，却生长在黑暗的阴影里，擅长的是无声无息的绞杀。

　　秦灵闻言，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了然且带着些许无趣的弧度。“我要听真话。”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仿佛早已看穿他盾牌后的真实兵器。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

　　谢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阳光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柔光，那慵懒姿态下隐藏的精明，像藏在丝绒里的刀锋，危险又迷人。他心底某种被压抑的东西，在她这句“要听真话”的蛊惑下，悄然躁动。他忽然向前倾身，拉近了原本礼貌的距离。

　　“那您认为……我会怎么做？”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问题像一个柔软的球一样，裹着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地送还给了她。

　　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带着一丝微妙的挑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他的心里在暗暗思忖：大小姐，您明明已经嗅到了我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又何必非要我亲口承认呢？难道您真正想看的，是我在剥下那层恭敬的外衣之后，显露出与您如出一辙的、毫不掩饰的野心吗？

　　然而，秦灵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退缩。相反，她原本半阖的眼眸突然完全睁开了，那里面原本的慵懒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仿佛能够洞穿一切。

　　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他，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声清脆悦耳，但却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沉默螺旋理论……”她的红唇轻启，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是在细细品味一个十分有趣的词汇。接着，她的声音变得越发笃定起来，“所以，你并不会增加投入成本，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市场教育。”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对他内心策略的了如指掌，仿佛她早已翻阅过他心中那本机密的策略书一般。

　　谢烬的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微微一沉，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兴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没错，他心中暗想，这就是他所认识的大小姐，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娇柔脆弱、需要人呵护的温室花朵。

　　秦灵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精准地敲打着谢烬的心弦。“你会反其道而行之，”她说道，“利用信息的力量，巧妙地引导甚至制造负面舆论，让对手的产品在舆论的漩涡中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从而社会性死亡。这样一来，那原本存在的 10%可能性的生存土壤也将被彻底扼杀。这种方法不仅成本更低，而且见效更快，更重要的是，它更为彻底。”

　　说到这里，秦灵微微向前倾身，与谢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谢烬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的倒影，那是一个冷静而睿智的自己。

　　秦灵的眼神中闪烁着迷人而危险的光芒，宛如暗夜里跳动的火焰，让人不禁为之着迷。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而我刚才所阐述的关于市场培育的说法，在你眼中，”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透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屑，“不过是典型的赌徒理论罢了。寄希望于那微乎其微的小概率事件，并试图通过不断地投入来博取胜利，这种做法既不够狠辣，也不够决绝。甚至可笑。”

　　谢烬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瞬。她不仅看穿了，还精准地定义了他的手段，甚至点明了他对她“光明”策略的潜在评价。这种被完全理解的战栗感，远比任何赞美都更让他心悸。

　　“你很清楚，不是吗？”她最后反问，语气平淡，却像最终的审判，落在他精心构筑的伪装上。

　　谢烬看着她，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即是承认。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黑暗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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