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既是个傻子那就安分点

　　养心殿

　　殿内，帝王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碾过每个人的脊梁。

　　皇帝高踞龙椅，面容沉静如古潭，辨不出喜怒，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偶尔掠过一丝洞穿人心的锐利寒芒。

　　皇后一身正红九凤朝日宫装，端坐于下首首位。

　　妆容精致得如同面具，却掩不住眼底刻骨的怨毒与一丝病态的苍白。

　　未语泪先流，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滑落，声音哀切凄婉，带着泣血的控诉：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颤抖的手指，如同淬毒的箭矢，直指下方跪伏的谢烬与秦灵。

　　“五皇子妃秦氏，善妒成性，跋扈无礼，目无尊长！

　　臣妾体恤五皇子久病孱弱，恐其王妃一人照料辛苦，特赐下两名伶俐宫女侍奉汤药，分担辛劳……”

　　她声音陡然拔高，充满被羞辱的悲愤：“她竟悍然拒之门外，出言不逊，直斥臣妾！

　　这已是藐视天家威严！然其恶行，远不止此！”

　　皇后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气急攻心，“她竟唆使五皇子，以那等不堪入目、辱极凤仪的方式，将臣妾所赐之人送回宫门！此乃奇耻大辱！

　　不仅辱了臣妾这后宫之主，更是践踏皇家体统，蔑视陛下天威！”

　　她猛地转向皇帝，泪眼婆娑却字字泣血

　　“陛下！此等毒妇，不严惩不足以正宫闱！镇国公府教女无方，纵女行凶，亦当严惩不贷！”

　　她将一个尊严被彻底踩碎、饱受屈辱的国母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意图煽动帝怒与群臣同仇敌忾。

　　秦灵心中疯狂吐槽：“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这演技，放现代妥妥的影后级，还是反派专业户！”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下方跪着的两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谢烬的脸色苍白如雪，在皇后尖锐的控诉声中，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猛地以袖掩口，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呛咳声。

　　那单薄的身形在宽大的亲王袍服下，脆弱得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

　　待皇后控诉稍歇，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了病弱带来的无尽疲惫和深沉的委屈，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父……父皇……咳咳咳……母后所言……有失偏颇……请容……容儿臣……解释……”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生命。

　　“儿臣……缠绵病榻……全赖……全赖王妃……不辞辛苦……衣不解带……悉心照料……方能……苟延残喘至今……母后赐人……本是恩典……咳咳咳……”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呛咳，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一点刺目的猩红赫然染红了他掩口的袖口内侧！

　　那抹血色在苍白的衣料上晕开，触目惊心！

　　“父皇……那……那两名宫女……所奉参汤……儿臣……儿臣的贴身太医……一再查验……”

　　他喘息加剧，声音带着被背叛的痛楚和绝望。

　　“汤内……竟……竟含有……激发儿臣旧疾……使之缠绵难愈……甚至……伤及心脉根本的……虎狼之药！”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皇后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血色“唰”地褪尽，连那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谢烬悲声控诉，气息奄奄：“王妃……王妃心系儿臣性命……见儿臣……饮汤后……呕血不止……气息奄奄……命悬一线……惊怒交加……情急之下拒之……虽……虽有失礼数……然此情……此情可悯啊父皇！”

　　他身体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至于……送还宫女之事……”

　　他猛地又是一阵呛咳，袖口上的血迹更加刺眼，声音断续，充满了被陷害后的悲愤与无奈：

　　“儿臣……被那……歹毒药性激得神智昏聩……怒极攻心……形同……形同失心疯般所为……与王妃……绝无半点干系！

　　一切罪责……咳咳咳……儿臣……愿一力承担……求父皇……明鉴！”

　　他伏下身，肩膀因剧烈的咳嗽和悲愤而耸动。

　　秦灵心中疯狂点赞：“稳！太稳了！这演技，这节奏，这咳血时机！黑芝麻汤圆实至名归！影帝非你莫属！”

　　秦灵立刻接口，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后怕和一种为救夫君不顾一切的倔强：

　　“父皇明鉴！儿媳绝非善妒之人！儿媳只是……

　　只是亲眼目睹殿下呕血不止、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儿媳当时……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满心满眼只想着护住殿下性命，绝无他念！

　　言语冲撞母后，确是儿媳之过，儿媳愿受任何惩罚！”

　　她泪盈于睫，抬起头，目光坦荡而坚定，“但母后言儿媳‘唆使’殿下行那等事……儿媳万万不敢当！

　　殿下所为，儿媳事先毫不知情！

　　儿媳……儿媳只恨自己无能，未能及早察觉奸人歹心，护得殿下周全！”

　　她将重点牢牢钉死在“护夫心切”和“汤药剧毒”上，完美避开了“妒妇”的核心指控，同时将自己从“酷戾手段”中摘得干干净净，显得既无辜、情有可原，又情深义重，忠贞不渝。

　　一个被阴谋暗害、命悬一线、怒极失控的悲愤皇子；

　　一个为救夫君性命不顾礼数、事后追悔自责的忠贞新妇。

　　在这对夫妻声情并茂、证据（袖口血迹）与逻辑（毒药激怒）兼具的陈述下，殿内原本被皇后煽动起的紧张气氛和隐隐的敌意瞬间瓦解。

　　大臣们看向皇后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疑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若真赐下毒药宫女，那这“慈母”之心，何其歹毒！

　　皇帝的目光，在谢烬袖口那抹刺目的猩红、秦灵惊惧含泪却无比坦荡的眼眸，以及皇后那强忍怨毒却难掩一丝慌乱与苍白的脸色之间，缓缓扫过。

　　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极轻微却如同鼓点般敲在每个人心上的“笃、笃”声。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终于，皇帝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无形的躁动：

　　“够了。”

　　他看向皇后，语气平淡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敲打和息事宁人的冰冷：

　　“皇后，统帅六宫，当以**仁德宽厚为怀，体恤下情**。

　　赐人之事，本是好意。

　　然——”

　　他语气微顿，目光如冰刃。

　　“因宫人行事不端，竟至皇子呕血，闹得如此不堪！你，亦有失察之责！”

　　“宫女胆大包天，竟敢在汤药中动手脚，谋害皇子，死有余辜！

　　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警告，“后宫不宁，朕心甚忧！”

　　皇后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若非强撑，几乎要瘫软在座椅上。

　　陛下……陛下竟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不仅揭过，还当众斥责她“失察”，暗示她导致“后宫不宁”！

　　她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下方的谢烬和秦灵身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秦灵心中冷笑：“呵，狗皇帝，总算做了回人！虽然动机不纯，但结果勉强及格。”

　　皇帝的目光转向谢烬和秦灵，语气缓和了些许，却带着帝王固有的疏离和冰冷的制衡考量：

　　“五皇子妃秦氏，寝疾护夫，其情可悯。

　　然，当众拒皇后所赐，言语冲撞，亦有失礼数。

　　念你初犯，且事出有因，罚俸半年，于府中抄录《女诫》、《女则》各百遍，静思己过。望你日后谨守本分，克己复礼，悉心照料五皇子。”

　　秦灵内心瞬间炸裂：“什么？！罚俸半年？！还抄书？！一百遍？！还是两本？！死抠门皇帝！周扒皮！(╯‵□′)╯︵┻━┻”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谢烬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病体上，停留片刻：

　　“五皇子谢烬，你身体孱弱，易受惊扰，行事冲动。

　　此番虽事出有因，然手段酷烈，有损皇家体面。

　　罚俸一年，于府中不得出，好生养病，静思己过，莫要再生是非，徒增烦扰！”

　　秦灵心中不屑更甚：“哼！真是帝王心术玩得溜！既保了皇后的面子（轻罚），又‘轻轻’放过了我们（实则禁足），更坐实了谢烬这病弱易怒、不堪大用的形象（罚俸禁足），还给了我一个‘严加管教’的由头（罚抄书）。

　　一石N鸟，算你狠！” (?_?)

　　“儿臣（儿媳）领旨，谢父皇恩典。”

　　谢烬和秦灵叩首，姿态无比恭敬温顺，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皇恩浩荡。

　　“都退下吧。”

　　皇帝疲惫地挥挥手，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已投向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

　　皇后失魂落魄地退出养心殿，满腔的怨毒和屈辱无处发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行至一处僻静的宫苑回廊，才猛地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

　　廊下阴影中，一个身影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正专注地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正是四皇子谢珩，那个被所有人视为痴傻、毫无威胁的存在。

　　皇后眼中骤然迸射出阴鸷狠厉的光芒！

　　她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被遗忘的皇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刺骨：

　　“既然是个傻子……”

　　她的护甲几乎要戳到谢珩低垂的额头上。

　　“就给本宫安分点！乖乖当你的泥塑木偶！”

　　她凑得更近，带着血腥味的怨毒气息喷在谢珩耳畔：

　　“别妄想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想想你那个下贱的宫女母亲……是怎么死的！

　　本宫能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让你永远做个没娘的傻子，就能让你……也步她的后尘！

　　给本宫记住！”

　　丢下这句阴森恐怖的威胁，皇后如同厉鬼般拂袖而去，留下廊下那个依旧低着头、仿佛对外界毫无所觉的“傻子”。

　　只是，在无人可见的角度，谢珩盯着地面的、那双原本空洞呆滞的眼睛深处，一丝极寒、极锐利的光芒，如同冰封千年的深渊，骤然闪过，随即又迅速归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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