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慕容复8

　　漕运联盟大会前夜，姑苏城细雨霏霏。慕容复独立还施水阁窗前，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出神。案上摊着星月神教残余势力的分布图，朱笔圈出的三个地点如毒蛇盘踞。

　　“公子。”邓百川无声步入，“查清了。星月神教余孽分三路：一路往大理，一路往西夏，最后一路...往少林。”

　　慕容复指尖轻叩窗棂：“少林？”

　　“带头的是个叫玄寂的僧人，三年前云游西域，归来后性情大变。”

　　“玄寂...”慕容复想起前世少室山上，那个在萧远山身后露出诡异微笑的老僧，“可是眉心有颗朱砂痣？”

　　邓百川诧异：“公子如何得知？”

　　慕容复不答。前世少室山大战，玄寂在混乱中偷袭扫地僧，用的正是星月神教的蚀月掌。那时他以为是为父报仇，现在想来...

　　“备马，我去趟曼陀山庄。”

　　雨中的曼陀山庄静得出奇。王语嫣在茶室里煮茶，见他来了，轻轻推过一盏：“表哥尝尝，今年新采的云雾。”

　　茶香氤氲中，慕容复注意到她腕间多了一串星月菩提。每颗菩提子上都刻着细密符文，在灯下泛着幽光。

　　“这是...”

　　“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的。”王语嫣垂眸，“戴着它，总觉得能听见母亲说话...”

　　慕容复心中一凛。星月菩提是星月神教圣物，据说能通灵。李青萝留给女儿这个，绝不只是念想。

　　“表妹近日可做过怪梦？”

　　王语嫣执壶的手微微一颤：“表哥怎知...我总梦见母亲站在一片星海里，反复说‘时辰将至’...”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啼叫。王语嫣眼神瞬间空洞，喃喃道：“北斗归位...天狼临凡...”

　　慕容复立即出手点她睡穴，将她扶到榻上。把脉时发现她体内有股阴寒内力流转，与星陨大阵的气息同源。

　　“果然...”他想起《星陨秘典》末页的批注：“血脉为引，星月重生。”

　　李青萝临死前那一扑，不只是挡剑，更是在女儿身上种下了复生的种子！

　　“复儿。”慕容博不知何时立在门外，面色凝重，“语嫣她...”

　　“被种了星月魂种。”慕容复声音发沉，“星月神教的秘法，能以血脉为媒介借体重生。”

　　慕容博倒吸一口凉气：“可能解除？”

　　“需要施术者的心头血...”慕容复望向窗外雨幕，“但姑母已经...”

　　话未说完，榻上的王语嫣突然睁眼。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幽深如渊，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姐夫，别来无恙？”

　　声音竟是李青萝的！

　　慕容博踉跄后退：“明月...你...”

　　“没想到吧？”王语嫣缓缓坐起，“我早在语嫣出生时就将一半魂魄寄存在她体内。如今...终于等到北斗归位之日。”

　　慕容复剑指疾点，却被一股无形气墙弹开。

　　“没用的。”附身的李青萝轻笑，“魂种已成，除非我自愿离开，否则强行驱散只会伤及语嫣性命。”

　　“你要怎样才肯离开？”

　　“很简单。”她踱步到窗前，“我要你们父子助我完成星陨大阵。”

　　雨突然停了。夜空露出奇异的天象——北斗七星异常明亮，天狼星泛着血红的光。

　　“看到吗？”李青萝张开双臂，“百年一遇的星象，正是重启大阵的良机。”

　　慕容复与父亲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星陨大阵若成，不仅是武林，整个天下都将陷入混乱。

　　“姑母，”慕容复忽然道，“您可知道语嫣最近常哭？”

　　附身的李青萝一怔：“什么？”

　　“她总在梦里喊母亲。”慕容复声音放柔，“她说记得小时候，您抱着她在茶花丛里看星星，说天上最亮的那颗是外公...”

　　王语嫣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住口！”李青萝厉声喝道，声音却不再平稳。

　　慕容博会意，接话道：“明月，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抱着刚满月的语嫣来找我，说这孩子眼睛像姐姐...”

　　“别说了！”附身的李青萝抱头嘶吼，周身气息紊乱。

　　慕容复趁机运起清心诀，声音如春风化雨：“表妹，醒过来。你答应过要陪我看今年的茶花...”

　　王语嫣眼中泪水滑落，嘴唇颤抖：“表...哥...”

　　就在魂种松动瞬间，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玄寂手持禅杖，狞笑道：“尊者，时辰到了！”

　　禅杖顿地，星月菩提突然发出刺目强光。王语嫣惨叫一声，眼中再度被混沌占据。

　　“本来想留你们见证盛典...”附身的李青萝冷笑着抬手，“现在改变主意了。”

　　无数银针如暴雨般射来！慕容复挥剑格挡，却发现这些针并非实体，而是内力所化。

　　“心剑？”慕容博惊呼，“你练成了星月神教最高心法！”

　　“姐夫好眼力。”附身的李青萝指尖轻划，虚空出现星月交缠的图案，“现在，让你们见识真正的星陨大阵。”

　　整个曼陀山庄开始震动，地面浮现巨大阵图。七道光柱冲天而起，与夜空北斗遥相呼应。

　　慕容复只觉内力疯狂外泄，连站立都困难。玄寂在一旁狂笑：“星陨大阵一旦启动，方圆百里内力尽归尊者！”

　　“未必。”慕容复突然剑尖点地，借力跃起。他在空中连踏七步，每一步都踩在北斗星位。

　　“这是...”慕容博睁大眼睛，“北斗步天歌？”

　　这是《星陨秘典》记载的秘术，能借星辰之力反制大阵。但施展者需承受星辰反噬，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爆体而亡！

　　“复儿不可！”

　　慕容复充耳不闻。每一步踏出，都有血丝从嘴角溢出。但相应的，光柱就暗淡一分。

　　附身的李青萝脸色骤变：“你疯了？这样你会...”

　　“我知道。”慕容复第七步踏下，夜空突然雷声大作，“但这是救表妹唯一的办法。”

　　闪电劈下，正中阵眼！巨大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

　　慕容复摔在地上，只觉经脉如焚。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王语嫣缓缓坐起，眼中恢复清明。

　　“表哥！”

　　她飞奔过来，泪水滴落在他脸上：“你怎么样...”

　　慕容复想说话，却呕出一口鲜血。余光瞥见玄寂挣扎着爬起，禅杖直取王语嫣后心！

　　“小心...”

　　推开王语嫣的瞬间，禅杖贯穿他的胸膛。剧痛中，他看见父亲怒吼着扑向玄寂，看见王语嫣绝望的眼神，看见终于溃散的星月光芒...

　　“表哥！不要睡！”

　　王语嫣的哭喊渐渐遥远。慕容复想起前世她跳井前，也是这样喊他。

　　这一次，终于换他先走了吗...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听见茶花开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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