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慕容复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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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西湖,残荷听雨。

  慕容复披着青毡,坐在画舫船头。王语嫣执伞为他挡雨,伞面绘着的茶花在雨水中泅开淡红。

  “表哥看那断桥,”她指向朦胧烟雨,“像不像燕子坞的九曲廊桥?”

  慕容复顺着她所指望去。武功尽失后,他的目力大不如前,但西湖的温软反而更加真切。前世他匆匆路过此地,满脑子都是如何借西湖论剑扬名,何曾留意过这烟雨朦胧的美。

  “像,但这里的雨更温柔些。”

  船夫在船尾笑道:“公子夫人好眼力,西湖的雨啊,跟姑苏的确实不同。姑苏雨急,像琵琶;西湖雨缓,像古筝。”

  慕容复微怔,想起前世疯癫时,总把雨声听成战鼓。如今才听出其中韵律。

  画舫行至孤山,忽闻岸上传来打斗声。几个江湖人正在围攻一个书生,那书生虽处境狼狈,手中判官笔却守得滴水不漏。

  “是‘铁笔书生’文逸之。”王语嫣低声道,“听说他为人刚正,不知为何...”

  慕容复示意船夫靠岸。他虽失了武功,但眼力仍在,看出那几人招式狠辣,分明是星月神教余孽的路数。

  “诸位,光天化日,何必以多欺少?”

  那几人见来了外人,互使眼色就要退走。文逸之却朗声道:“慕容公子?在下文逸之,多谢解围。”

  慕容复诧异:“文先生认得我?”

  “还施水阁书院开院时,在下曾在远处观摩。”文逸之拱手,“公子愿将家传武学公之于众,这份胸襟,令人钦佩。”

  那几人听到“慕容”二字,脸色骤变,转身欲逃。文逸之判官笔疾点,封住他们去路:“慕容公子,这几人正在追查贵书院学生的下落。”

  慕容复心中一凛。原来这几月书院学生接连失踪,竟是星月神教余孽所为。

  回到临时下榻的别院,文逸之取出几封密信:“在下追查多时,发现他们绑架学子,是想逼问《星陨秘典》的下落。”

  王语嫣忧心道:“秘典不是已经...”

  “他们以为还有副本。”文逸之压低声音,“而且...据说明月尊者留有一女,正在暗中集结旧部。”

  慕容复与王语嫣对视一眼。星月神教竟还有传人?

  “可知那女子样貌特征?”

  文逸之摇头:“极其神秘,只知腕间有新月胎记。”

  是夜,慕容复在灯下翻阅文逸之带来的线索。王语嫣为他添灯时,腕间沉香手串突然断裂,珠子滚了一地。

  “这手串跟了表妹十年,怎会突然...”

  王语嫣俯身拾捡,慕容复却注意到她拾珠的姿势异常熟悉——食指与拇指轻捻,小指微翘,正是李青萝惯用的手法。

  “表妹近日可觉得身子不适?”

  王语嫣直起身,恍惚一瞬:“就是总做些怪梦...梦见站在很高的地方,下面全是星月旗帜...”

  慕容复心中警铃大作。魂种未除!

  次日,他独自拜访灵隐寺。住持慧明法师是他的旧识,前世曾在少室山有一面之缘。

  “慕容施主眉间有忧色。”慧明沏上来茶,“可是为星月之事?”

  慕容复苦笑:“大师慧眼。在下武功尽失,如今强敌环伺,实在...”

  慧明却道:“老衲观施主气息,虽失内力,但神光内蕴,反倒比从前更见修为。”

  “大师说笑了。”

  “非也。”慧明指向殿外古松,“松树历经雷火,残枝断干,反而长得更加遒劲。武学之道,未必全在内力。”

  慕容复若有所思。这三月来,他虽不能再练武,却把慕容氏武学细细梳理,反倒悟出许多新意。

  回到别院时,文逸之正在院中练笔。判官笔划过空气,带着破空之声。

  “文先生这笔法,可是融合了河北谭家的‘铁线拳’?”

  文逸之收势惊叹:“公子好眼力!在下改进三年,无人看出渊源。”

  慕容复微笑:“铁线拳讲究‘柔中带刚’,文先生不妨试试手腕再松三分。”

  文逸之依言施为,笔势果然更加流畅。他大喜过望,深施一礼:“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功!”

  王语嫣在廊下看着,忽然道:“表哥虽不能武,却能以理服人。这或许就是姑父说的‘神光内蕴’?”

  当夜,慕容复梦见自己站在星海之中。李青萝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复儿,你当真以为魂种那么简单?”

  他惊醒,发现王语嫣不在身边。寻至院中,见她正在月下起舞,舞姿曼妙,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她喃喃念着,腕间不知何时又戴上了星月菩提。

  “表妹!”

  王语嫣猛然回神,茫然四顾:“表哥?我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复将她拥入怀中,心中已有决断。魂种不除,后患无穷。

  三日后,文逸之带来消息:那个腕带新月胎记的女子,出现在了无锡惠山。

  再临惠山,慕容复心境全然不同。前世在此与星月神教生死相搏,如今却为救挚爱而来。

  废弃山庄依旧阴森,但守卫换成了黑衣少女,个个腕带银铃。

  “慕容公子果然来了。”一个紫衣女子从廊柱后转出,腕间新月胎记殷红如血,“小女子新月,恭候多时。”

  她的眉眼与李青萝有五分相似,但更显稚嫩。

  “我该称你表妹,还是...”

  “叫我新月就好。”她微笑,“论辈分,我该叫语嫣姐姐一声表姐。”

  王语嫣惊疑不定:“你也是段...”

  “不,我父亲是星月神教左使。”新月把玩着腕间银铃,“母亲临终前将教主之位传给我,嘱我完成她未竟之业。”

  慕容复平静道:“令堂的未竟之业,就是让天下大乱?”

  “是拨乱反正!”新月眼神狂热,“慕容氏、段氏、萧氏...这些所谓的天潢贵胄,凭什么主宰他人命运?”

  她挥手示意,几个少女押着被绑的学生走出:“用《星陨秘典》换这些人的性命,很公平吧?”

  慕容复看着那些惊恐的学子,忽然道:“秘典我可以给你,但你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问。”

  “星月神教创教祖师的初心是什么?”

  新月一怔:“自然是...一统江湖...”

  “错了。”慕容复取出那本李青萝手札,“创教祖师慕容明月,为阻止族人复国才创立此教。最初的教义是...”

  他朗声念出:“星月昭昭,天道煌煌,妄动干戈,必遭天谴。”

  新月脸色骤变:“不可能!你篡改经义!”

  “是不是篡改,你看这笔迹便知。”

  慕容复抛出手札。新月接过翻阅,越看脸色越是苍白:“这确实是母亲笔迹...可是...”

  趁她心神激荡,慕容复突然道:“文先生!”

  文逸之从暗处跃出,判官笔疾点,瞬间制住押解学子的少女。与此同时,慕容复掷出三枚铜钱,正中新月腕间要穴。

  星月菩提应声而落!

  “你...”新月踉跄后退,“你没有失去武功?”

  慕容复拾起菩提:“我确实内力全失,但有些事,未必需要内力。”

  原来这三日,他与文逸之反复推演,将慕容氏武学精要尽数相传。文逸之天资聪颖,竟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武功大进。

  新月还要反抗,王语嫣突然开口:“妹妹,收手吧。”

  这一声“妹妹”让新月浑身一颤。

  “母亲若在天有灵,定不希望你重蹈她的覆辙。”王语嫣走近,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家好不好?”

  新月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戾气渐渐消散,忽然伏在她肩头大哭起来。

  离开惠山时,新月腕间的胎记淡去许多。她告诉慕容复,李青萝临终前其实已有悔意,特意将真正的手札藏在茶花盆底,就是希望有人能阻止女儿。

  回到西湖别院,慕容复在灯下重读《星陨秘典》。这一次,他注意到最后一页的夹层——里面竟是慕容明月亲笔所书的忏悔录。

  原来她晚年深感教派偏离初心,特意留下破解之法。而破解星月邪功的关键,竟是慕容氏最基础的“清心诀”。

  文逸之叹道:“最高深的道理,往往在最简单处。”

  翌日,慕容复在断桥边开设讲堂。没有武功演示,只有对武学至理的讲解。来自各派的武者围坐聆听,时而沉思,时而恍然。

  新月坐在最后排,腕间不再戴银铃,换上了与王语嫣一样的沉香手串。

  讲至精彩处,忽闻远处传来箫声。一个灰衣人立在雷峰塔顶,箫声清越,竟暗合讲解的武理。

  慕容复抬眼望去,会心一笑。

  萧峰,别来无恙。

  夕阳西下时,慕容复与王语嫣漫步苏堤。新月跟在后面,偶尔拾起落花别在发间,终于露出少女该有的模样。

  “表哥接下来有何打算?”

  慕容复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想在西湖也建一座书院。”

  “还叫还施水阁?”

  “不,”他微笑,“叫明月书院。”

  王语嫣怔了怔,随即了然。明月昭昭,既是警醒,也是希望。

  新月快走几步跟上,悄悄拉住王语嫣的衣袖:“姐姐,书院...收女学生吗?”

  “收。”慕容复回头看她,“只要你肯教她们星象之学——正确的那种。”

  晚霞漫天,三人的影子在堤上拉得很长。远处,文逸之正在指导学子练武,萧峰的箫声若有若无。

  慕容复想起前世最后对着茶花影的独白。如今茶花依旧,但他不再独坐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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