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慕容复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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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初降,西湖笼烟。慕容复在书院荷塘边垂钓,竿头悬的不是鱼钩,而是块温润昆仑玉。王语嫣坐在一旁绣帕,针脚勾勒的星月纹在晨光里泛着细金。
“表哥这钓法,怕是到午时也钓不上半片鱼鳞。”
慕容复提竿轻抖,玉石点破水面:“本就不是为鱼。”
涟漪荡开处,忽有青鲤跃出,衔走玉上系着的茶花瓣。几乎同时,东北方天际雷云翻涌,云层中隐现龙形。
文逸之捧着卦盘匆匆赶来:“先生,昨夜观星,紫微垣异动...”
“知道。”慕容复收竿起身,“收拾行装,去少室山。”
新月抚琴的手一顿:“少林要开武林大会?”
“不是武林大会。”慕容博拄着杖从竹林转出,面色凝重,“是除魔大会——有人放出风声,说慕容氏得了天魔传承。”
洪少雄怒摔鱼篓:“定是那些漏网的星月余孽!”
慕容复却望向雷云:“未必。云从龙,风从虎——这次是龙虎山的手笔。”
三日后,少室山脚已是旌旗蔽日。慕容复一行刚至山门,便见个黄袍道士立在山阶上,拂尘指着他们:“魔星现世,苍生大劫!”
群雄哗然。武当冲虚道长越众而出:“张天师何出此言?”
张天师展开卷轴:“慕容复身负镜魂珠魄,已是半魔之体!昨夜嵩山龙脉震动,正是天魔苏醒之兆!”
慕容复轻笑:“天师可敢让我摸摸你的拂尘?”
不待回答,他已闪身至前,指尖拂过尘柄——竟拈下半片枯萎的茶花!
“这是...”冲虚道长变色,“曼陀罗山庄的茶花!”
张天师踉跄后退:“胡言乱语!”
“三年前姑苏疫病,曼陀山庄以茶花入药救人。”慕容复亮出袖中银针,“当时天师您...正在庄中养病吧?”
群雄窃窃私语。新月忽然拨动琴弦,张天师随琴声手舞足蹈,道袍下赫然露出星月纹身!
“控心术!”洪少雄拔刀,“这妖道被星月余孽控制了!”
混乱中,慕容复忽听山巅传来梵唱。他抬头望去,只见少林寺方向佛光冲天,佛光中却缠绕着黑气。
“调虎离山...”他纵身跃向山巅,“寺里有变!”
大雄宝殿内,玄慈方丈七窍流血,仍在强撑诵经。他对面站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手中禅杖正刺向舍利塔!
“住手!”慕容复剑气后发先至,挑飞斗笠。
露出的面容让所有人倒吸凉气——竟是本该坐化三年的玄寂!
“师兄...”玄慈惨笑,“你终究入了魔道。”
玄寂眼中闪过挣扎:“我也不愿...但他们抓了...”
话未说完,他忽然抱头嘶吼,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黑虫!慕容复立即运起破妄之眼,看清他颅内有只星月菩提在疯狂旋转。
“新月的琴!”他急喝,“《普庵咒》!”
琴声一起,黑虫动作迟滞。慕容复趁机银针连刺,玄寂天灵盖飞出一只金蝉,蝉翼刻满星月符。
玄寂软倒前喃喃:“小心...菩提...”
慕容复接住金蝉,发现蝉腹刻着“慕容”二字。他猛然想起《星陨秘典》末页的批注:“金蝉脱壳,魔念难除”。
“不好!”他转向舍利塔,“塔下镇着初代明月祖师的魔念!”
为时已晚。塔基裂开,黑雾涌出,雾中浮现李青萝的脸:“复儿,你终究来了...”
王语嫣惊叫:“母亲!”
“傻孩子...”黑雾轻笑,“我早不是你母亲了。”
慕容复挥剑划破手掌,以血为墨画符:“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血符成时,黑雾惨叫扭曲。但下一刻,它竟分化万千,附入在场僧人体内!
被附身的僧人眼冒红光,齐声诵起邪经。佛门梵唱与魔音交织,修为浅的江湖人当场疯癫。
新月琴弦尽断,文逸之口吐鲜血。连慕容博都拄着杖摇摇欲坠:“这是...万魔朝宗!”
危急时刻,慕容复忽然收剑盘坐:“既然要渡魔,便先成魔。”
他竟主动吸纳黑雾!王语嫣想阻拦,却被洪少雄拉住:“相信公子!”
黑雾入体,慕容复额间金痕转为漆黑。但他眼神清明如初,反手将玄冥珠拍入胸口:“以魔制魔,方见菩提。”
珠魂与镜魂在他体内交融,迸发七彩霞光。被附身的僧人们在霞光中纷纷倒地,眉心钻出金蝉。
霞光散尽时,舍利塔恢复平静。慕容复扶塔起身,手中多了一串星月菩提——每颗菩提子都化作透明,其中佛光流转。
玄慈方丈挣扎合十:“慕容施主...这是...”
“佛魔本一体。”慕容复将菩提串戴回腕间,“从今往后,我替少林守这塔吧。”
他在塔旁结庐而居,每日晨钟暮鼓,烹茶扫叶。江湖人来挑战的,他奉茶相迎;来求教的,他倾囊相授。久而久之,竟成了少室山一景。
这日大雪,王语嫣提着食盒上山,见慕容复正在塔前堆雪人。雪人捏成茶花形状,花心嵌着星月菩提。
“表哥愈发像孩童了。”
慕容复往她发间插了支冰棱:“你看这冰,像不像那年西夏冰窖?”
她怔了怔,忽然泪盈于睫:“那时候...”
“都过去了。”他拂去她肩头雪尘,“现在很好。”
暮鼓声中,二人携手望雪。山脚下,新月在教小沙弥认星象,文逸之与洪少雄对弈,慕容博和玄慈方丈正在煮茶。
慕容复想起前世最后对着枯枝的呓语。如今枝头积雪,倒像是提前开出的茶花。
少室山的雪化了又积,慕容复在舍利塔旁住了整三年。
这日春分,他正扫塔前落花,忽听山道传来急促马蹄。新月提着药箱奔来,腕间沉香串断线,珠子滚进石缝。
“姐夫!漕帮三百船工在洞庭湖中了蛊毒!”
慕容复拈起滚到脚边的沉香珠:“别急,说清楚。”
“是‘桃花蛊’。”新月展开染血的布帛,“中毒者见花即狂,如今洞庭湖畔桃林尽毁...”
文逸之随后赶到,递上支桃花簪:“在中毒者发间发现的——簪尾刻着星月纹。”
慕容复凝视桃花簪,忽然将其掷向塔身。簪子撞塔的脆响中,竟夹杂铃铛声!
“不是星月神教。”他拾起断簪,“是苗疆金蚕蛊混了湘西尸铃。”
洪少雄浑身是血冲上山:“慕容先生!我爹他...他带漕帮兄弟去苗疆寻仇,全军覆没!”
慕容复扶住他:“令尊中的是声蛊,听见铃响才发狂。真凶还在少室山。”
众人惊愕四顾。慕容复却走向塔后菜园,锄头翻起新土——土下埋着无数铃铛,每个铃舌都穿着沉香珠!
“好个‘借铃传蛊’。”慕容博拄杖现身,“可查出主使?”
慕容复不答,只将断簪插进垄沟。泥土突然翻涌,钻出个戴斗笠的老农,手中锄头直劈他面门!
“等你三年了,尸仙教左使。”
老农锄法诡异,每招都带起刺耳铃声。慕容复以扫帚为剑,帚尖总在铃响前点中锄柄。
七招过后,老农弃锄冷笑:“慕容复,你可知这些沉香珠从何而来?”
新月突然惊呼:“是我赠给苗疆灾民的...”
“不错!”老农撕下脸皮,露出张布满蛊虫的脸,“尸仙教等这天等了十年——就为用慕容氏亲赠的信物施这‘相思蛊’!”
铃铛齐响,山中飞鸟惊惶乱撞。慕容复却闭目不动,任铃声如浪涌来。
“表哥!”王语嫣想冲上前,被文逸之拦住:“看公子的手!”
慕容复指尖正以血画符,血珠悬空成阵。当最后一道血线闭合,所有铃铛同时炸裂!
老农惨叫倒地,皮肉间钻出金蚕。慕容复拾起蛊虫:“回去告诉尸仙教主——慕容氏不惧蛊,只怕人心不足。”
蛊虫化烟散去,空中浮现几行血字:“月圆之夜,洞庭君山,以蛊王决生死。”
是夜,慕容复在塔前理佛珠。王语嫣默默为他续茶,茶烟里忽然说了句:“这次带我一起去。”
他抬头,见她眼中映着烛火,亮得灼人。
“好。”
洞庭湖上月圆如镜。君山岛雾气弥漫,每株湘妃竹都挂着铃铛。
尸仙教主坐在竹筏上,身前浮着只金鼎:“慕容公子,可知这是什么?”
“万蛊鼎。”慕容复踏水而行,“用九百九十九个痴情人的心头血炼成。”
教主大笑:“那你可知鼎中养着什么?”
鼎盖掀开,飞出只七彩蝴蝶——翅翼纹路竟与王语嫣绣的星月帕一模一样!
“同心蛊!”新月骇然,“中蛊者会爱上施蛊人...”
蝴蝶翩然飞向王语嫣。慕容复却不阻拦,反将腕间菩提串抛向鼎中。
“你忘了——慕容明月最擅长的,是以情破蛊。”
菩提遇鼎火化作青烟,烟中现出慕容明月与首任尸仙教主相拥的幻影。原来百年前,二人因正邪殊途分离,教主因爱生恨炼出同心蛊...
蝴蝶在青烟中消散,教主怔怔落泪:“明月...”
突然湖底伸出无数白骨手,将竹筏拖入深渊!慕容复急掷佛珠,珠子在水面布成金网。
“上来吧。”他对挣扎的教主伸手,“明月祖师临终前说...她从未悔过。”
回程船上,教主望着星月出神。船过岳阳楼时,她忽然道:“慕容公子,尸仙教愿并入明月书院。”
洪少雄疑惑:“为何?”
她指向楼头题诗:“‘先天下之忧而忧’——明月当年,常念这句。”
慕容复将最后颗菩提珠抛入洞庭:“如此,明月可安矣。”
珠子落处,开出朵水晶莲。莲花映月,照得君山亮如白昼。
王语嫣在船头绣完星月帕,忽然道:“表哥,我好像有了...”
慕容复回头,见她抚着小腹,眼中星光比洞庭月更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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