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鳌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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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鳌雪第二次吐出灵珠——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其重量几乎要将自己的神魂一并压垮。我蹲伏在那块光滑的暖玉前,周遭所有嘈杂关切的低语都遥远模糊,视野里只剩下那双清澈得令人无处遁形的碧色眸子。

  “……鳌雪,”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钝刀子反复刮过喉咙深处那最柔软的所在。每一个字吐出来都显得异常艰难,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看着我。集中你的……气息。引导它,聚拢,然后……再试一次。”

  鳌雪的小脑袋微微歪了歪,似乎费力地理解着我这冰冷指令背后的涵义,那浅碧色的瞳孔里,只有一丝困惑像水底的涟漪般轻轻漾开,而非任何怨怼或惧怕。这纯然的信任,此刻就像淬毒的针尖,狠狠扎在心上。

  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小小的身体在暖玉散发的温润光,此刻体内残存的力量又被强行调集起来。肉眼可见的,覆盖着她背脊那些鳞片,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暗下去,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尘埃般的灰翳。温润的暖玉似乎也无法再提供足够的支持,她整个小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一点柔和的碧色光芒,如同被强行压榨出的晨露般,极其痛苦地、迟缓地在她小巧嘴前方重新凝聚。起初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光点,脆弱得仿佛指尖轻轻一触就会消散无形。它挣扎着,明灭不定地闪烁着,每一次呼吸般的收缩膨胀,都伴随着鳌雪身体更剧烈的痉挛。

  “嗡……” 一声微弱到几乎消散的低鸣,终于从她的喉间艰难地挤了出来。那小小的光点猛地一亮,随即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跳跃的光斑,仿佛生命力的烟花在瞬间燃烧殆尽。最终,当最后的光屑绝望地熄灭时,第二次那颗婴儿拳头大小、闪烁着幽邃深海光泽的碧色凝珠——碧渊凝珠——才极其无力地从她口中滚落,无声地掉落在冰冷的玉面上。

  珠体流转着微弱的光华,却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这股冰冷直接穿透空气,攫住了我的手腕。

  几乎是同一瞬间,鳌雪整个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像一块失去了所有支撑的丝绸,无声地萎顿在暖玉之上。只有那微不可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呼吸,证明了那一点仍在艰难维系着的渺小生机。她的眼睑沉重地垂下,只留下细弱的缝隙,其中残存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炭火,黯淡得几乎要彻底熄灭。

  我将那颗带着她微弱体温与最后本源力量的碧渊凝珠握紧,那寒意顺着手臂瞬间蔓延,冻结了所有的感知,直抵心脏。我小心翼翼,近乎凝滞僵硬地伸出手臂,用唯一尚算完好干燥的宽大袖袍,像裹住一枚易碎的珍宝般,轻轻将她那瘫软、冰冷、微颤不止的小小身躯拢入其中。动作间充满了不敢呼吸般的沉重。

  我抱着这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包裹”,如同拖着一座沉入黑暗深渊的雕像,艰难地转身,绕过那些依旧满面忧急试图靠近的人影,沉默地走出了温暖灯火铺就的内室,踏入庭院里清冷湿润的夜气中。

  屋外庭院,清冷的夜色如同寒水般泼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湿润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是生命的气味,此刻却只衬得怀中小小身躯的冰冷愈发刺骨。一道素洁的身影无声地立于廊下月光的阴影交界处,正是孙景珍。

  见我怀抱鳌雪出来,她往前急迫地迈了一步,目光立刻锁定在那段从我袖袍中无力垂下的、灰暗无光的银色鳞尾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你又让她强行动用了本源?”孙景珍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寒风吹过结冰的溪面,每一个字都凝结着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责难,“那枚灵珠……离体时间太长了!” 她上前一步,几乎想伸手触碰袖筒里的鳌雪,指尖却在靠近那微弱死亡气息时顿住,最终只是仅仅攥住了拳头,“本源之物一旦长久离开宿主躯壳,如同无根浮萍,不仅仅是在耗损本源力量本身,更是会牵动宿主神魂根基,如同用无数根看不见的细线,每分每秒都在撕扯魂灵!若再这样下去……” 她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如同寒刃,足以将我贯穿。

  我沉默地停在庭院的湿冷青石路上,脚下黏腻的夜露如同冻结的冷胶,将我牢牢钉在原地。头颅沉重不堪,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略微点了一下。碧渊凝珠紧握在手心的感觉,比寒冰更冷。

  “我知道……” 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破碎,吐出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肺部仅存的空气,“我都知道……可是……” 话语在齿间断裂,无法连接。龙魂深处采和那绝望的哀鸣、五灵大阵图纸上那狰狞的巨大漩涡、黑衣人冰冷的声音宣判着“方圆百里尽化飞灰”……这些意象如同一块块烧红的烙铁,轮番烙印在神魂之上。那个笼罩在黑暗里的疯子,用囚禁的龙、崩塌的世界和百万生灵的毁灭预言,将我和鳌雪彻底地钉死在了砧板之上。

  “有人在逼你。” 孙景珍的目光毒蛇般锐利,瞬间从我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扫视到我的脸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那股潜藏在血脉深处的、无形的阴冷诅咒之力,“这股阴寒入骨的气息……是被下了某种术法?”

  她的指尖蓦地搭上我的手腕脉门。带着医者特有的温和灵力,迅疾而精准地探入。那缕暖流顺着我的经络游走,很快,她的指尖停留在我的右臂某处,骤然用力按了下去!

  “在这里!”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从那个被点中的位置爆发开来,如同冰刺入骨!那寒意被她的灵力所激发,凶猛地向外反击了一下,孙景珍搭在我腕上的手指也被那股阴冷凶狠之力狠狠震开!她稳住身形,脸色极其难看,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挫败。

  “我只能察觉到这股禁锢的力量缠绕在你的心脉和灵台外围,它如蛆附骨,锁死了你的选择权……但……”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深深的歉疚和无力,“我只精于医道草木之脉和血肉内腑损伤的修补,对这种近乎诅咒的怨毒术法脉络……力所不及。强行拔除,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对不起……”

  “术业有专攻。你能看出端倪点出位置,已是……莫大助力。”我摇摇头,声音里没有失望,只有一片被冰封的死寂。能有人认出这是一条无形的锁链,而非我内心的懦弱,已是莫大的慰藉。但我没有时间品味这种慰藉。

  “景珍,接下来的日子,府内诸事……劳烦你了。”我的声音疲惫至极,如同跋涉过万古荒漠最后的一缕风息,“我……或许将不常归来。小麟与采和的伤情,切记不可轻易移动静养;还有紫妍……”

  孙景珍敏锐地捕捉到我提起紫妍时语气里那一丝细微的变化:“紫妍姑娘?”

  “她在何处?”

  “今日午后刚苏醒。腾云小心照顾着,情绪已然安定了些,但精神还虚弱的很,需要静养。此刻在自己房里歇着……”孙景珍顿了顿,目光在我怀中那团被深色布帛包裹着的细小存在上停留了一下,带着询问,“要……去看一眼吗?”

  去?怀抱里是鳌雪细微到几乎断绝的气息,袖囊中碧渊凝珠如寒冰坠石,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掌心。而黑衣人那无形的阴影似乎无处不在,冷冰冰地悬在我的后颈之上。时间如同大阵失衡的裂痕一样蔓延,每一刻迟滞,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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