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死寂。

　　如果说之前萧玦独舞时，场间还充斥着压抑的窃笑和难以置信的惊呼，那么此刻，当苏妙妙冲上场，当萧玦去而复返，当这对冤家对头、即将成婚的准夫妻，一同在庄严的校场上，同步比划起那幼稚滑稽的兔子舞时，整个校场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集体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泥塑木雕般，呆滞地看着场中央那超现实的一幕。

　　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 男人高大挺拔，即使做着如此可笑的动作，眉宇间依旧残留着属于战神的冷硬轮廓，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冰霜消融，翻涌着一种近乎滚烫的、专注凝望身边女子的光芒。 女子身形娇俏，动作虽笨拙，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泼辣劲儿，脸颊因运动和羞窘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眸亮得惊人，一边跳一边还不忘用眼神“督促”着旁边的男人。

　　一开始，两人的动作还带着明显的僵硬和各自为政。 苏妙妙是半路出家，纯属脑子一热，动作全靠记忆和临场发挥，时不时还会顺拐。 萧玦则是被迫“熟练工”，动作标准在兔子舞的范畴内，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羞耻感。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那魔性的、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Left, Right”节奏在无形中同步着他们的呼吸。 或许是他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她的步伐，而她也在不经意间模仿着他的频率。 或许……仅仅是那种“要死一起死”、“要丢人一起丢”的破罐子破摔心态，反而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和隔阂。

　　他们的动作，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得协调起来。

　　左脚，左脚，右脚，右脚…… 前进，转弯…… 蹦跳，蹦跳……

　　不再是两个独立的、尴尬的个体在胡乱舞动，而像是一对……嗯，一对正在完成某种神秘仪式的搭档。动作依旧幼稚可笑，但那种难以言喻的同步感和莫名的和谐，却硬生生从那片荒诞中，透出了一丝诡异的……默契？甚至是一点点笨拙的可爱？

　　他们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石化的观众，目光偶尔在空中交汇，他眼中是复杂的、翻涌的情绪，她眼中是强装的镇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归于尽”般的快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开始以两人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单纯的嘲笑所能涵盖的气氛。

　　不知道是谁，先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不确定的“噗”声，但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恶意，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意想不到的展开惊到的反应。

　　接着，像是被传染了一样，细微的、压抑的笑声开始零星响起，但这笑声，似乎……变了味道？不再是嘲讽，反而带着点……哭笑不得？甚至是一丝丝被这种“死都要拉你垫背”的诡异夫妻情所触动的好笑？

　　高台上，皇帝陛下已经忘了嗑瓜子，他摸着下巴，看着场中那对画风清奇却莫名和谐的身影，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得有些深邃，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欣慰？

　　“啧，”他低声道，“这两个孩子……倒真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司徒瑾站在原地，看着那同步跳跃的两人，看着他们之间那外人难以介入的、由荒诞构筑起的无形屏障，温润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最终化为一片复杂的黯然。他默默弯腰，捡起了掉落的银剑，悄然退后了一步，仿佛退出了某个无形的战场。

　　而三个小豆丁，反应最为直接。

　　“哇！爹爹和娘亲一起跳！”小三宝萧玥最先反应过来，开心地拍着小手，在原地学着蹦跶起来，小脸上全是纯粹的高兴。 老二萧宸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挠了挠头，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跟着妹妹一起胡乱蹦跳，嘴里还喊着：“爹爹娘亲加油！跳得好看！” 只有老大萧睿，小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这就对了嘛。”

　　不知何时，那震天的哄笑和嘲讽，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全场的、诡异的寂静中夹杂着细微吸气声和哭笑不得感叹的氛围。

　　虽然场面依旧荒诞，虽然舞蹈依旧幼稚，但当“社死”变成了“共同面对”，当嘲笑的对象变成了“默契的搭档”，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用这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硬生生将一场针对萧玦个人的羞辱盛宴，扭变成了一场属于他们两人的、旁人无法理解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另类展示。

　　当最后一组蹦跳动作完成，苏妙妙累得气喘吁吁，扶着膝盖，抬头看向同样停下动作、呼吸微乱的萧玦。

　　四目再次相对。

　　这一次，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挑衅，只剩下一种共同经历了社死风浪后的、精疲力尽又带着点莫名畅快的复杂情绪。

　　萧玦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笑意，却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那张冰山脸上漾开了细微的涟漪。

　　苏妙妙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弧度，愣了一下，随即，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 摊上这么个男人，还能怎么办呢？

　　校场之上，“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虽然场合不对，舞蹈不对，气氛更不对。 但这一刻，某种坚冰，似乎真的开始融化了。

　　而全场观众，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见证着这奇迹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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