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色

　　苏清颜握着笔。

　　笔尖悬在协议的签名栏上方。

　　会客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律师端坐在对面，表情公式化。

　　陈默站在门边，低着头，不敢看她。

　　苏清颜垂下眼。

　　她想起很多事。

　　想起婚礼那天，陆景琛给她换上林薇薇梦想中的婚纱。

　　想起新婚夜，他在她面前给林薇薇打电话。

　　想起他一次次维护林薇薇，一次次羞辱她。

　　想起他说“因为你不是她”。

　　想起他醉酒后压在她身上，喊着“颜颜”。

　　想起……她曾经爱过这个人。

　　苏清颜笑了。

　　笑得陈默心里发慌。

　　她低下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清晰工整。

　　签完名，她拿起桌上的印泥盒。

　　手指刚碰到盒盖，手腕突然一阵剧痛。

　　是前几天布置林薇薇房间时留下的旧伤。

　　这几天没好好处理，伤口已经发炎。

　　苏清颜咬着牙，用力按下手印。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

　　手腕上的伤口崩开了。

　　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滴在协议上。

　　一滴，两滴。

　　血迹晕染开来，在白纸上慢慢扩散。

　　律师皱了皱眉，拿出手帕递过来。

　　“苏小姐，您……”

　　“没事。”

　　苏清颜擦了擦手指，把协议推回去。

　　“可以了吧？”

　　律师拿起协议，低头检查。

　　突然，他顿住了。

　　苏清颜的手印旁边，那滩血迹的形状很奇怪。

　　不是随意的污渍。

　　而是……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血色的蝴蝶。

　　律师多看了两眼，摇摇头，把协议收进公文包。

　　“没问题。”

　　他站起来，朝苏清颜点了点头。

　　“苏小姐，陆总那边我会转交的。”

　　苏清颜没说话。

　　律师离开后，会客室里只剩下她和陈默。

　　陈默张了张嘴。

　　“苏小姐……”

　　“陆景琛在哪？”

　　苏清颜打断他。

　　“陆总在公司。”

　　“叫他回来。”

　　“这……”陈默为难，“陆总说了，协议签完，您就可以……”

　　“可以什么？”

　　苏清颜抬起头。

　　她的脸色苍白，手腕还在流血，但表情平静得吓人。

　　“可以滚了？”

　　陈默低下头。

　　“苏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应该是，你们一起去民政局……”

　　“没事，陈默，你不用解释了。”

　　苏清颜站起来。

　　“告诉他，我会走。”

　　“但在走之前，我要见他一面。”

　　“就一面。”

　　陈默犹豫了几秒，掏出手机。

　　---

　　陆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

　　陆景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手机响了。

　　是陈默。

　　“说。”

　　“陆总，协议签了。”

　　陆景琛的手指顿了一下。

　　“嗯，找个时间，安排我们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好的，另外……苏小姐说，想见您一面。”

　　“不见。”

　　陆景琛的声音很冷。

　　“后面会见到，现在，让她走吧。”

　　陈默咬了咬牙。

　　“陆总，苏小姐的手受伤了，伤口崩开了，流了很多血。”

　　陆景琛转过身。

　　“什么？”

　　“她在签协议的时候，手腕旧伤崩裂了。”

　　陈默顿了顿。

　　“陆总，要不要让医生……”

　　“不用。”

　　陆景琛打断他。

　　“她自己会处理。”

　　陈默愣住了。

　　“陆总……”

　　“我说不用！”

　　陆景琛的声音突然拔高。

　　陈默吓了一跳，赶紧挂了电话。

　　陆景琛把手机扔在桌上。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脑子里全是陈默刚才说的话。

　　“流了很多血。”

　　“旧伤崩裂。”

　　陆景琛闭上眼睛。

　　又是那种感觉。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疼。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

　　刚要拨号，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薇薇。

　　陆景琛接起来。

　　“景琛……”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了？”

　　陆景琛的声音立刻柔和下来。

　　“我做噩梦了……”

　　林薇薇抽泣着。

　　“梦见你不要我了……梦见你和苏清颜……”

　　“别胡思乱想。”

　　陆景琛打断她。

　　“我不会不要你。”

　　“真的吗？”

　　林薇薇的声音里带着试探。

　　“那苏清颜呢？她签协议了吗？”

　　陆景琛沉默了几秒。

　　“签了。”

　　“那她什么时候走？”

　　“随时可以走。”

　　陆景琛揉了揉太阳穴。

　　“薇薇，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去陪你。”

　　“好。”

　　林薇薇的声音甜腻起来。

　　“那景琛你忙，我等你。”

　　挂了电话，陆景琛站在原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他想起刚才差点拨出去的那个号码。

　　是苏清颜的。

　　陆景琛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走向会议室。

　　他不会回去见她。

　　没必要。

　　---

　　陆家别墅。

　　苏清颜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等了两个小时。

　　陆景琛没有回来。

　　陈默站在门口，不敢说话。

　　苏清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血已经止住了。

　　但伤口周围红肿得厉害。

　　她站起来。

　　“算了。”

　　陈默抬起头。

　　“苏小姐……”

　　“我走了。”

　　苏清颜朝门外走去。

　　陈默跟在后面。

　　“苏小姐，您的东西……”

　　“我没什么东西。”

　　苏清颜头也不回。

　　“都留给陆景琛吧，就当……还债了。”

　　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

　　“陈默。”

　　“在。”

　　“替我谢谢陆景琛。”

　　陈默愣住了。

　　“谢他让我看清，什么叫一厢情愿。”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默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

　　别墅外。

　　苏清颜刚走出大门，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摇下来。

　　是楚江城。

　　“上车。”

　　苏清颜看着他，没动。

　　“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

　　楚江城推开车门下来。

　　“从你被软禁的第一天开始。”

　　苏清颜的喉咙发紧。

　　“你……”

　　“上车吧。”

　　楚江城走过来，拉开副驾驶的门。

　　“别让我白等这么久。”

　　苏清颜咬了咬嘴唇，上了车。

　　车子启动，驶离别墅。

　　苏清颜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突然开口。

　　“楚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

　　“你帮我，到底图什么？”

　　楚江城没有立刻回答。

　　车子开了很久，他才开口。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清颜愣了一下。

　　“大一开学典礼。”

　　“不是。”

　　楚江城转头看了她一眼。

　　“是更早之前。”

　　“你七岁那年。”

　　苏清颜的瞳孔猛地收缩。

　　“什么？”

　　“那天你在樱花林里，救了一个被绑架的小男孩。”

　　楚江城的声音很轻。

　　“你还记得吗？”

　　苏清颜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想起来了。

　　那天她被坏人追的时候，坏人那边还有一个人。

　　另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被捆着，他们为了追苏清颜，以至于根本没人看守他。

　　但是，苏清颜摇了摇头。

　　“那个男孩……是你？”

　　楚江城笑了。

　　“是我。”

　　“所以……”

　　“所以我一直记得你。”

　　楚江城打断她。

　　“记得那个会叠纸飞机的小女孩。”

　　“记得她为我引开的坏人。”

　　苏清颜的手指死死攥着安全带。

　　“我并没有帮你，我只是为了逃走，不过你竟然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说了又怎么样？”

　　楚江城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大学期间，我一直在支持你，但是？你似乎从未对我生出过感情，清颜，你爱的人始终是陆景琛吧。”

　　“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向你表白，恐怕，你也只会委婉的拒绝。”

　　“我在你眼里，怕只是一个哥哥吧”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

　　红灯。

　　楚江城转过头，盯着苏清颜。

　　“这没什么不好的。”

　　“陆景琛竟然自己把你放走了。”

　　“你自由了。”

　　他伸出手，握住苏清颜的手。

　　“清颜，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我也不奢望你接受我，但是我还是会帮你。”

　　“我会帮你，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帮你让陆景琛后悔。”

　　苏清颜看着他。

　　楚江城的脸上没有平时的玩世不恭。

　　只有认真。

　　和……占有欲。

　　苏清颜慢慢抽回手。

　　“楚学长……”

　　“你似乎很久没叫我江城哥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分的？从我和你说我要对付陆景琛，你还不死心吗？”

　　楚江城笑了笑。

　　“我可以等。”

　　“等你想清楚。”

　　“等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红灯变绿。

　　车子继续往前开。

　　苏清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她不是特别想搭理前面的这个男人，她现在很累，想去许妍妍家，想找绷带缠一下伤口，或许还要消个毒。

　　楚江城的话，她一句都不信，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很好，楚江城就好像在钓鱼一般，始终不肯往前踏出一步，她一直觉得楚江城只是把自己当妹妹，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恋爱的感觉，今天这些是什么意思？自我感动？怎么一个个的好像都有什么大病，她的手腕很疼。

　　疼的她，满脑子都是处理伤口的念头。

　　楚江城似乎真的自己感动了自己，还在说着一些什么，大学时候两人的过往。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

　　是许妍妍。

　　“喂？”

　　“清颜！你在哪？！”

　　许妍妍的声音急得不行。

　　“我刚从陆家别墅出来……”

　　“快回来！”

　　许妍妍打断她。

　　“璎珞国际那边出事了！”

　　“什么？”

　　苏清颜猛地坐直。

　　“他们说你的设计稿有问题，要解约！”

　　“还说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苏清颜的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们只说让你马上过去一趟！”

　　许妍妍的声音都在抖。

　　“清颜，会不会又是林薇薇搞鬼？”

　　苏清颜咬紧牙关。

　　“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楚江城。

　　“楚学长，送我去璎珞国际。”

　　楚江城皱眉。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苏清颜的声音很冷。

　　“但我必须去。”

　　“那五百万，是我现在唯一的筹码。”

　　楚江城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

　　“我陪你去。”

　　车子调转方向，驶向璎珞国际。

　　苏清颜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手腕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低头看了一眼。

　　纱布上渗出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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