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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爷爷那是给大孙杀猪呢!哪来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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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雄英没停。

  他几步走到老头跟前。

  离得近了,那股子腥味儿直往鼻孔里钻。

  老朱身上又是汗味儿又是血腥气,还要加上老人特有的那种暮气,混在一起,并不好闻。

  但朱雄英脸上连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

  没去擦老朱满是血污的手,而是抬起胳膊一点点擦掉朱元璋脸颊上溅到的几滴血点子。

  朱元璋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口气吹重了,把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给吹化了。

  “爷爷。”

  朱雄英收起帕子,也没扔,这就那么随手塞进袖袋里。

  他看着老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孙儿在民间讨饭那几年,哪怕是灾年,到了腊月二十三,村里的屠户也要杀年猪。”

  朱元璋愣住。

  这哪跟哪?

  朱雄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猪叫得可惨,那血流得满地都是,腥气冲天。村里的小孩都吓得捂着耳朵往大人怀里钻,有的还吓哭了。”

  “可孙儿没哭,还在旁边帮着递刀子,接猪血。”

  朱雄英往前凑半步,那距离近得几乎贴上老朱的胸口。

  “因为孙儿知道,屠户伯伯不是坏人。他一身血污,那是为了让家里老人孩子能吃上一口肉,为了让大伙能过个好年。”

  说完,朱雄英伸出手。

  他一把抓住了朱元璋那双背在身后的大手。

  老朱的手全是老茧,粗糙得像老树皮,上面全是还没干透的血,黏糊糊的。

  朱雄英抓得很紧。

  “爷爷刚才也不是在杀人。”

  朱雄英盯着朱元璋躲闪的眼睛:

  “爷爷这是在给孙儿扫地呢。屋子里进了老鼠,进了要把孙儿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野狗,爷爷帮孙儿把它们宰了,把这屋子扫干净。”

  “这是爷爷疼孙儿。”

  “孙儿心里暖和还来不及,怕什么?”

  轰隆!

  朱元璋只觉得脑瓜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一辈子,杀人如麻。

  没人理解他。

  哪怕是马皇后,偶尔也会劝他少造杀孽;

  哪怕是太子朱标,也会皱着眉头说父皇太过暴烈。

  所有人都在怕他,都在劝他仁慈。

  只有眼前这个大孙子。

  他握着自己沾满血的手,笑着说:爷爷,你那是为了我好。

  “杀猪……嘿,杀猪!”

  朱元璋嘴唇哆嗦着,那张满是沟壑的老脸扭曲了几下,既像是哭,又像是笑。

  “对!咱就是在杀猪!这帮狗东西,吃着咱大明的饭,还要砸咱大孙的锅,他们连猪都不如!”

  老朱反手一把攥住朱雄英的手,生怕一松手人就没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

  朱元璋仰起头,把眼眶里那点猫尿憋回去。

  他想对着天吼两嗓子,想告诉那个死了的大儿子:标儿,你看看!这就是咱俩的大孙!

  他懂咱!

  这天下,终于有个懂咱的人了!

  “走!”

  朱元璋胸口那股郁气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拉着朱雄英就往外拽,脚步生风。

  “这地儿晦气,血腥味冲脑子。咱回坤宁宫!今儿个高兴,爷爷亲自下厨,给你弄只烧鹅吃!咱的手艺,那可是当年你奶奶教的!”

  一老一少,手牵着手,踩着满地的尸首血水,大步流星往殿外走。

  青龙抱着朱允熥跟着身后。

  路过瘫在地上、早就吓傻了的吕氏旁边。

  朱元璋连眼皮子都没夹她一下。

  就像路边的一坨烂泥,多看一眼都嫌脏眼。

  直到那两道背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口,消失在夜色里。

  死寂的大殿角落,才传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抽泣。

  吕氏手指死死扣着地砖缝,指甲劈了,血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

  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那个野种甚至都没正眼看她,只用了几句话,就彻底把老皇帝的心给拿走了。

  在这应天府里!

  拿走了朱元璋的心,那就是拿住了天。

  谁还能翻盘?

  北风卷着哨子,刮得人脸生疼。

  一辆青蓬马车在石板路上疯跑,车轮子磕在石头上,火星子乱溅。

  “快!再快点!去詹府!”

  车厢里,齐泰捂着肩膀。

  那里被朱元璋的天子剑拍一下,虽然没见骨头,但那股子透进骨髓的杀气,让他到现在半边身子还是麻的。

  马车在詹府大门口还没停稳。

  齐泰就从车上滚了下来,真的是滚,脚下发软,根本站不住。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大门上,拳头疯一样砸门板。

  “开门!开门!出天大的事了!”

  “谁啊……大半夜的……”门房提着灯笼把门拉开一条缝。

  齐泰一把推开门房,跌跌撞撞往里冲。

  正堂里灯火通明。

  几个穿着便服的老头正围坐着喝茶,屋里点着上好的龙涎香,暖烘烘的。

  坐在首位的,是吏部尚书詹徽。

  这老头头发胡子全白了,手里盘着一串油光锃亮的紫檀珠子,那张脸清瘦,看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那双眯缝眼偶尔睁开,里面全是智慧。

  “齐大人?”

  詹徽手里珠子一停,“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体统呢?黄大人呢?不是说今晚要在东宫给那个‘新来的’立立规矩吗?”

  “没了……”

  齐泰瘫在地上,两眼发直,牙齿磕得咯咯响。

  “全没了……”

  “什么没了?”旁边一个户部侍郎不耐烦地放下茶盏,

  “齐泰,把舌头捋直了说话!黄子澄人呢?”

  “黄子澄……死了。”

  齐泰咽了口唾沫,“被剥皮实草了!”

  啪嗒。

  詹徽手里那串盘了几十年的紫檀珠子,断了。

  珠子稀里哗啦洒了一地,在寂静的大堂里脆响。

  满屋子的人,变成了泥塑木雕。

  黄子澄?

  太常寺卿,翰林清流,皇太孙的老师,未来的帝师。

  说杀就杀?

  还剥皮实草?

  这可是陛下当年定下来惩治贪官的极刑,怎么用到了清流领袖的身上?

  “陛下疯了?”詹徽站起来,身后的太师椅被撞翻在地,

  “未经三法司会审,直接处死大臣?这是暴君行径!这是要绝了天下读书人的路!他朱元璋不想让朱家江山稳当了吗?!”

  “不是陛下……”

  齐泰想起那个站在血泊里,一脸冷漠递纸条的少年,浑身一哆嗦。

  “是那个朱雄英。”

  “那个死人……比陛下还狠。”

  齐泰哆哆嗦嗦,把毓庆宫里发生的事儿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从张仲礼怎么“误诊”,到那张凭空出现在暗袋里的纸条,再到朱元璋怎么发疯,最后怎么清场。

  听完。

  大堂里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裂的声音。

  恐惧。

  那是对不按套路出牌的恐惧。

  他们不怕朱元璋杀人,老朱杀人还要找个借口,还要顾及一点吃相。

  可这个朱雄英。

  他不讲理,不讲法,甚至不需要证据。

  直接哪怕是栽赃,也要把你往死里整!

  那张纸条哪来的?

  傻子都知道那是假的!

  可这手段太毒,太快,太绝!

  直接扣个“谋害皇嗣”的帽子,把黄子澄钉死在耻辱柱上,连翻身喊冤的机会都不给!

  “此子……是条毒蛇。”

  詹徽脸上的震惊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狠厉。

  他背着手在屋里踱步,脚踩在那些散落的佛珠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

  “要是让他坐稳了位子,咱们这些人,咱们背后的家族,这几十年的经营,全都得给黄子澄陪葬。”

  “他比陛下年轻,也比陛下更没底线。”

  这是最要命的。

  老朱没几年活头了。

  只要熬死老朱,换上软弱好拿捏的朱允炆,这就是他们文官的盛世。

  可现在,天上掉下来个年轻版的、加强版的朱元璋。

  这是要他们的命。

  “部堂大人,咱们怎么办?”齐泰带着天塌的绝望,“陛下现在护犊子护得紧,谁碰谁死啊!”

  “护得紧?”

  詹徽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全是寒光。

  “陛下能护住他的人,护不住他的‘名’。”

  “大明以孝治天下,以礼治天下,更讲究个血统纯正。”

  “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凭什么他说他是朱雄英,他就是朱雄英?凭长得像?凭陛下的一句话?”

  詹徽冷笑一声,弯下腰,捡起一颗还没碎的佛珠,捏在指尖。

  “如果是假的呢?”

  “如果是有人处心积虑,找了个妖孽,冒充皇室血脉,意图染指神器,祸乱朝纲呢?”

  齐泰愣住了,“可……可陛下认了啊,连马皇后留下的东西他都……”

  “陛下老了。”

  詹徽的声音幽幽的。

  “老人家嘛,思念孙子,老眼昏花,被奸人蒙蔽也是有的。”

  “他朱雄英能栽赃黄子澄,咱们就不能质疑他的身份?”

  詹徽看向窗外的夜空。

  “明日早朝。”

  “传老夫的话,今晚都别睡了。”

  “联系国子监的三千监生,联系都察院的御史言官,还有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只要还能喘气的,都给老夫叫上。”

  “去哪?”齐泰下意识问道。

  詹徽把手里的那颗佛珠狠狠碾碎,粉末簌簌落下。

  “去午门。”

  “跪门!”

  “咱们要请陛下……‘滴血验亲’!”

  “咱们要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皇室血统的纯正,去死谏!”

  “老夫就不信,他朱元璋能把满朝文武、能把天下的读书人都杀光!”

  “只要坐实了他‘身份存疑’,哪怕陛下再宠他,他也只是个野种!这大明的储君之位,他就坐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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