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娘是过来人

　　四月初十，天刚蒙蒙亮，澄心院就已燃起了烛火。

　　浣葛正为薇明梳妆，陈淮早收拾妥当，带着小厮先出去安排。

　　“少夫人，一切准备妥当了。”执棋进来禀报，手里捧着回门礼的单子。

　　薇明点头，扶了扶发间那支赤金点翠步摇，那是陈淮母亲，她的婆母一早特意让人送来的。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气度沉静、眉眼间已初现威仪的年轻妇人，深吸一口气：“走吧。”

　　定国公府大门外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陈淮着一身墨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地站在马车旁。见薇明出来，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随即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薇明搭着他的手，借力登上马车，姿态优雅，就在马车即将启动时，三奶奶周氏那略显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哟，侄媳妇这就出门了？”

　　扶苏立马挑起马车的窗帘子，薇明侧眼望去。只见周氏带着陈婉清、陈婉静，急匆匆地从门内赶出来，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

　　“三婶。”薇明微微颔首。

　　周氏快步走到马车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有心人听见：“侄媳妇这是直接回永宁侯府吧？哎呀，这回门礼可都备齐了？要不要三婶再帮你看看？可别失了咱们国公府的体面！”

　　她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敲打，更带着几分要看薇明如何应对这阵仗的幸灾乐祸。

　　陈淮也看向周氏，眼神中带着审视，并未开口。

　　薇明却已微微一笑，声音清晰柔韧，足以让近处的人听清：“有劳三婶挂心。礼单是母亲亲自过目的，自是周全。国公府的体面，儿媳时刻谨记在心，断不敢有丝毫疏忽。”

　　她四两拨千斤，直接把国公夫人搬出来压场，点明自己行事有度，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周氏被噎得脸色一僵，强笑道：“是，是，大嫂办事自然是周到的……”

　　陈淮没再看周氏，只对车夫吩咐道：“出发。”

　　马车稳稳启动，将周氏那尴尬的笑容和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甩在了身后。

　　车内空间宽敞，陈淮和薇明相对而坐。

　　“应对得不错。”陈淮看着她，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薇明微靠在车壁上：“三婶还是段位太低了。”这样不痛不痒的跳梁小丑，倒是给无趣日子添了笑料。

　　她顿了顿，看向他，“方才，多谢。”谢他没有急着出头，给了她自己立威的空间。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就到了永宁侯府，柳氏早已派了赵嬷嬷在正门相迎。薇明扶着陈淮的手下车，就被赵嬷嬷和一众婢仆迎了进去，胆大的小厮早已在门口点了两串爆竹。

　　众人簇拥着进了正厅，

　　“小婿/女儿给祖母、岳父/父亲、岳母/母亲请安。”两人齐声行礼。

　　老夫人看着孙女气度沉稳，与世子站在一起毫不逊色，心中欣慰，连声道：“好好好，快起来。”

　　柳氏也笑着看薇明，目光在她与陈淮之间转了转，见二人神色自然，陈淮对薇明颇为回护，心下满意。

　　等在一旁的林薇玉立即上前拉住她的手：“三妹妹！”随即又笑着改口，“瞧我，该叫世子夫人才是。”

　　薇明反握住她的手笑道：“二姐姐惯会拿我开玩笑了。”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往日的些许芥蒂早已烟消云散。

　　一番热闹的寒暄后，林烨便带着林瑾和陈淮去了外书房说话。老夫人借口礼佛回了静心堂，女眷们则陪着柳氏和薇明往后院去。

　　到了主院，薇明作为今日的主角，柳氏拉着她的手坐在身侧，林薇玉、林薇月、林薇雨依次围圈坐着。

　　柳氏看着越发端庄大气的薇明，心中感慨，细细询问在国公府的起居。

　　“婆母待我极好，晨间还赠了我首饰。”薇明拣着好的说了些，“世子也......很尊重我。”

　　柳氏何等精明，听出她话中的保留，却也不点破，只温声道：“既嫁过去了，就要好好过日子。定国公府门第高，规矩大，你更要谨言慎行。”

　　林薇月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围着薇明转，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姐姐，定国公府大不大？比咱们家如何？”

　　薇明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由笑了：“自是大的，规制不同。不过再大，也就是个住人的地方。”

　　“那……”林薇月眨眨眼，声音压得更低，“世子姐夫对你好不好？我听丫鬟说姐夫方才下马车时还扶你呢！”

　　这话问得直白，连一旁的林薇玉都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

　　薇明脸上微热，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世子待人尊重，自然是好的。”

　　林薇雨坐在稍远些的位置，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才脆生生地开口：“三姐姐在那边……可还习惯？”她问得含蓄，眼中却满是真诚的关切。

　　薇明心中微暖，温声答道：劳六妹妹惦记，一切都好。婆母宽和，下人也守规矩。

　　林薇月又抢着道：“我听说，定国公府的三太太不太好相与？三姐姐可要当心些。”

　　薇明却因她这话心中一动。连薇月都听说了三房的事，可见定国公府那点家务事，在京中只怕已经不是秘密了。

　　薇玉在一旁听着，也关切道：“三妹妹，她可有与你为难？”

　　薇明拍拍她的手，神色平静：“跳梁小丑罢了，我还应付得来。”

　　柳氏在一旁听着，适时开口：“好了，薇明，你回门的大日子，别说这些扫兴的人，你姨娘还在幽兰苑等你，去看看吧，我带她们几个再去看看中午都宴席。”薇明忙谢过柳氏，便带着扶苏往幽兰苑去。

　　幽兰苑外，苏姨娘早已在门口翘首，两人一入屋内，苏姨娘就屏退了左右，拉着薇明在窗边坐下，仔细端详着她：“让娘好好看看。在国公府可还习惯？姑爷待你可好？”

　　薇明笑着任她打量：“娘放心，一切都好。婆母明理，下人也不敢怠慢。”

　　苏姨娘点点头，却又压低声音问道：“那......姑爷房里，可有什么人？”

　　薇明知道她问的是通房丫鬟，神色如常地答道：“世子身边有个大丫鬟，一个叫云岫，如今管着书房的事，世子说她是个本分的丫头，另外两个二等丫鬟如今被留在我院中伺候，扶苏看着，翻不出浪来。”

　　“这就好，这就好。”苏姨娘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姑爷年轻，往后身边难免会有人。你是正妻，要大度，但也不能太过纵容。最重要的是早日生下嫡子，这地位就稳了。”

　　薇明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娘，这才几天......”

　　“娘是过来人，这些事总要提醒你。大小姐出嫁数年才有消息传来，二小姐出嫁快一年也没得喜讯，想来也是着急，娘自然希望你在子嗣上能顺遂些。”苏姨娘拍拍她的手，看你气色不错，姑爷想必是体贴的。”

　　薇明想起这两日与陈淮相处的点滴，虽谈不上亲密，却也相敬如宾，点了点头：“世子是个明白人。”

　　“那就好。”苏姨娘终于放下心来，又细细问起她在国公府的饮食起居，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问个遍。

　　母女二人说了近一个时辰的体己话，直到柳氏派赵嬷嬷来请，说宴席准备好了，薇明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赵嬷嬷又道：“夫人说了，今日世子夫人回门，唯恐怠慢了，请苏姨娘到席面上帮衬一二。”柳氏总是这样不着痕迹的给苏姨娘体面，这让苏姨娘很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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