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倚门相望

　　陈淮离京的第五天，一封来自青州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如同一声惊雷，直接炸响了整个朝堂，也彻底点燃了反击的导火索。

　　密报是安平县知县王珩，通过永宁侯府的秘密渠道，绕过可能被雍王势力控制的常规驿路，直送御前的！里面不仅有之前提到的军制弓弩实物、涉案商人的详细口供画押，更重要的是，还夹带着几封雍王府长史与青州当地一名涉嫌倒卖军械的武将之间的密信原件！信上清清楚楚提到了“王爷吩咐”、“北边来的银子”、“尽快处理掉那批废弩”等字眼，甚至盖有雍王府长史的私印！

　　铁证如山！

　　原来王珩在青州并非被动防守，他借着剿匪和调查流寇的由头，暗中布网，顺藤摸瓜，竟真的让他挖到了这条直指雍王的大鱼。那名武将眼见事情败露，为了保命，主动交出了这些要命的信件。

　　消息传到澄心院时，薇明正在看林薇雨从“锦玉阁”送来的账本。揽月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气都没喘匀就噼里啪啦一通说。

　　薇明握着账本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机会来了！公爹陈擎在朝，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发力。但后宫和前朝舆论，也需要有人推动。

　　“揽月，你立刻去睿王府，想办法直接给睿王递个话，就说‘青州雷响，请王爷趁东风’。”薇明思路清晰，当机立断，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睿王赵睿绝不会放过这个扳倒直接竞争对手的天赐良机。

　　与此同时，睿王赵睿在接到薇明隐晦的传信后，立刻行动起来。他联合了贤妃一派的清流官员，在朝堂上对雍王发起了猛烈抨击。证据确凿，之前还为雍王狡辩的官员此刻也哑口无言。

　　定国公陈擎更是直接出列，沉声奏报：“陛下，臣已查明，兵部武库司那名被买通的主事，其妻妹乃是承恩公府二管事的儿媳！且三房陈周氏之前也与德妃宫中太监有所牵扯，意图谋害臣之儿媳林氏及其腹中胎儿，人证物证俱在！数案并查，可见雍王殿下与其母族，结党营私、插手军务、谋害朝臣妻室，其心可诛！”

　　“结党营私、插手军务、谋害朝臣妻室”！这三个罪名，一个比一个重，如同三座大山，狠狠压向了雍王赵恒！

　　龙椅上，皇帝赵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是帝王权威被彻底触犯后的滔天怒火。他之前对德妃和雍王的诸多小动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牵扯军械、动摇国本、谋害他看重的年轻臣子的子嗣，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底线！

　　“逆子！！”皇帝猛地将龙案上的镇纸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赵恒！你还有何话说？！”

　　雍王赵恒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父、父皇明鉴！儿臣……儿臣冤枉！定是有人陷害！是睿王！是陈擎！他们联手陷害儿臣！”他知道，一旦认下，就全完了！

　　“陷害？”皇帝冷笑，拿起那几封密信狠狠摔在他面前，“这上面的印鉴也是假的？！你府上长史的口供也是屈打成招？！青州缴获的军弩也是别人造出来污蔑你的？！”

　　正在此时，内侍通报，德妃披头散发，不顾宫规，哭着闯进了大殿，一进来就跪地哀嚎：“陛下！陛下开恩啊！恒儿是冤枉的！他一定是被小人蒙蔽了！求陛下看在父子情分上……”

　　“蒙蔽？”皇帝看着眼前哭得毫无形象的德妃，眼中只有厌恶，“朕看是你们母子狼子野心！德妃，你纵容外戚，勾结朝臣，甚至将手伸到军中，如今证据确凿，还敢来狡辩？！”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昭啊……”德妃扑上前想抱皇帝的腿，被内侍死死拦住。

　　“都是为了朕？”皇帝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为了朕，所以私换军械，致使边境将士枉死？为了朕，所以谋害定国公世子的子嗣？好一个‘为了朕’！”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雍王赵恒，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无诏不得出！其名下所有势力，交由三司会审，严查不贷！德妃，废除妃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承恩公府，褫夺爵位，抄家查办，一应涉案人员，按律论处！”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虽然料到雍王此次难以脱身，却没想到惩罚如此之重！削爵圈禁，生母废入冷宫，母族抄家……这几乎等同于朝堂之路的彻底终结！

　　雍王赵恒直接瘫软在地，昏死过去。德妃（现为庶人周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内侍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以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速度和力度，将曾经风光无限的雍王府，彻底撕碎！

　　———

　　澄心院内，薇明听到最终结果，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她轻轻抚着小腹，低声道：“孩子，你爹在前线拼命，娘在京城，也没给他拖后腿。”这一仗，赢得漂亮！不仅扫除了最大的政敌之一，也为陈淮在前线扫清了不少障碍，至少，军需补给线上的蛀虫，会被清理掉一大批。

　　睿王府和永宁侯府自然是欢欣鼓舞。睿王赵睿更是亲自派人给定国公府和薇明送来了厚礼，以示感谢和联盟的稳固。

　　然而，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雍王倒台，空出来的势力范围和利益，立刻引起了新的觊觎和争夺。朝堂之上，看似睿王一方独大，但靖王赵衍和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赵琅，真的会坐视不理吗？

　　薇明很清楚，扳倒雍王，只是暂时解除了一大威胁。前方的路，还很长。

　　十一月末，京城飘了雪，薇明收到了陈淮从北境送来的第一封家书。信中说军需已安全送达一部分，前线情况有所缓解，但他发现北狄此次进攻颇有章法，似乎对边境布防极为熟悉，怀疑朝中仍有隐藏更深的内应，提醒薇明在京中务必继续小心。

　　随信还附了一朵干枯却依旧坚韧的北境小花，信中只有一句：“见花如晤，念卿与孩儿，一切安好，勿念。”

　　薇明拿着那朵小花，看着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热。他那边，定然也是危机四伏。

　　她将小花仔细收好，铺开信纸，开始回信。她没有提及京中的腥风血雨，只细细说了家中安好，孩子胎动明显，让他安心。最后，笔尖顿了顿，加上一句：“家中诸事已平，夫君勿虑。盼早日凯旋，妾与孩儿，倚门相望。”

　　她知道，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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