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挺有趣的一次偶遇

　　入了夏，京城的天儿就跟下火似的。林薇月帮着母亲柳氏打理完府里消暑用冰的琐事，觉得闷得慌，禀了母亲，带着丫鬟去了京郊自家的一处别庄小住，图个清静凉快。

　　这日午后，她带着丫鬟在庄子后头的小树林里散步，贪那几分林荫下的凉意。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还有低低的争执。

　　“殿下，此处偏僻，还是回去吧……”

　　“无妨……咳咳……就透透气……”

　　林薇月脚步一顿，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她示意丫鬟噤声，悄悄拨开灌木丛往前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溪边，一个穿着月白常服的少年正扶着树干低声咳嗽，脸色有些苍白，身形略显单薄。他身边跟着个一脸焦急的内侍打扮的人。

　　林薇月眨了眨眼，认出来了——这不是新近册封的齐王赵琅吗？她之前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两次。他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了？还咳得这么厉害？

　　她正犹豫着是悄悄退走还是上前见礼，就听那内侍带着哭腔道：“殿下，您这风寒还未好利索，万一再受了凉，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才……”

　　齐王摆了摆手，气息有些不稳：“母后就是太过小心……整日拘在宫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掠过林薇月藏身的灌木丛，似乎并未发现她，只是感叹了一句，“还是外头自在。”

　　林薇月见他咳得实在难受，那内侍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臣女林薇月，参见齐王殿下。”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齐王和那内侍都吓了一跳。内侍立刻警惕地挡在齐王身前：“你是何人？”

　　“臣女是永宁侯府林氏，家父永宁侯林烨。家中的别庄就在附近。”林薇月不卑不亢地答道，目光落在齐王身上，“殿下似乎凤体欠安？此处风大，若殿下不嫌弃，可到庄子上稍作歇息，饮杯热茶。”

　　齐王赵琅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夏衫，眉眼清丽，眼神清澈坦荡，没有寻常官家小姐见到他时的拘谨或谄媚。他想起永宁侯府……好像是睿王那边的人？不过，他此刻喉咙痒得厉害，头也有些发晕，确实需要个地方缓缓。

　　他压下喉间的痒意，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林小姐了。”

　　别庄里，林薇月让人上了温热的蜂蜜枇杷露，又吩咐厨房准备了些清淡易消化的点心。

　　齐王喝了几口枇杷露，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打量了一下这处布置得雅致清爽的厅堂，随口问道：“林小姐常来这别庄？”

　　“天气炎热时，会来小住几日，图个清静。”林薇月答道，见他脸色依旧不好，忍不住多了句嘴，“殿下既是染了风寒，还是该好生静养，不宜吹风。”

　　齐王看着她一本正经劝诫的样子，觉得有些有趣。他身边除了母后和宫女，很少有年轻女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他想起最近听到的关于永宁侯府二小姐在青州的“壮举”，又看看眼前这位五小姐，心道这永宁侯府的姑娘，似乎都挺……特别的。

　　“在宫里闷得慌。”齐王难得地解释了一句，“太医开的药太苦，规矩又多。”

　　林薇月想起自己生病时被母亲盯着喝苦药的经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药是挺苦的。不过病了就得喝，不然好得慢。”她顿了顿，想起什么，“殿下稍等。”

　　她起身去了小厨房，没多久端回来一小碟蜜渍梅子。“殿下喝完药，含一颗这个，能压压苦味。这是庄子上自己做的，干净得很。”

　　那梅子颗颗饱满，裹着晶莹的蜜糖，看着就诱人。

　　齐王愣了一下，看着递到面前的梅子，又看看林薇月那双干净得不含杂质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一下。他身为皇子，什么珍馐美味没见过，但这样带着点笨拙的、纯粹的关心，却很少感受到。

　　“多谢。”他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确实冲淡了记忆中汤药的苦涩。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林薇月发现这位年轻的齐王殿下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因嫡子身份而骄纵，反而言谈间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她放松下来，说话也自然了些，甚至跟他抱怨了一下京城夏天冰块不够用，还是庄子上凉快。

　　齐王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家常琐事，竟也不觉得烦，反而有种难得的放松。他很少有机会听到这些宫墙之外的、鲜活生动的声音。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齐王感觉好了些，内侍也在旁边不断使眼色，他便起身告辞。

　　林薇月将他送到庄外。

　　“今日多谢林小姐款待。”齐王看着她，语气真诚。

　　“殿下客气了，举手之劳。”林薇月福了一礼，“望殿下保重身体。”

　　齐王点了点头，转身在内侍的簇拥下离去。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见那个绿色的身影还站在庄门口，见他回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朝他挥了挥手。

　　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不像礼仪，倒像是……朋友之间的告别。

　　齐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也抬手示意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宫里，皇后见他气色好了些，细问起来。齐王便简单说了在永宁侯府别庄歇脚的事，略去了咳嗽难受的细节，只道偶遇林家五小姐，受了杯水之恩。

　　皇后闻言，眼神微动。永宁侯府……林薇月……她沉吟片刻，倒没说什么，只嘱咐儿子好生养病。

　　但没过两天，皇后赏赐到永宁侯府的节礼，就比往年厚了三分，还特意点名给五小姐林薇月多加了两匹时新的宫缎。

　　柳氏接到赏赐，心里直打鼓。这……齐王殿下怎么会偶遇薇月？还劳动皇后特意加赏？她赶紧把薇月叫来细问。

　　林薇月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加了句：“齐王殿下挺和气的，就是身子好像不太结实，比女子还怕苦药。”

　　柳氏看着女儿一派天真、完全没往别处想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心眼也太实在了！不过听下来，倒也没什么逾越之处，反而阴差阳错在齐王和皇后面前卖了个好。

　　她琢磨着，如今齐王地位稳固，睿王势大，他们永宁侯府虽然因着薇明的关系更偏向睿王，但也没必要得罪齐王。薇月这次误打误撞，倒是结了个善缘。

　　消息传到定国公府，薇明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她给薇月去了封信，信里调侃道：“……五妹妹如今是简在帝心了，连皇后娘娘都惦记着。他日我若回去，必好好听听你这‘偶遇’的趣事。”

　　林薇月收到信，看得脸颊绯红，跺脚道：“三姐姐就会取笑我！”

　　她将信收好，看着窗外，想起那天树林里苍白咳嗽的少年，溪边安静的谈话，还有那碟蜜渍梅子……好像，是挺有趣的一次偶遇。

　　只是不知，这次偶然的相遇，会在未来，激起怎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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