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名字落在土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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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志宏掏出传呼机,屏幕上红光刺眼,只有一行字:代码00。

  那是最高级别的系统静默警报,意思是“有人正在接管”。

  三分钟后,他站在了市政信息中心的主控室里。

  大厅里静得吓人,只有机箱风扇在狂转。

  几个值班的小年轻脸色煞白,指着墙上那块巨大的城市状态监控屏。

  原本显示交通流量、水电负荷的屏幕,此刻一片漆黑。

  三点零七分,黑屏上跳出一行白字,像素点粗糙,像是在DOS系统里敲出来的:

  “错误:无法定位发起者。”

  方志宏没废话,直接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

  溯源协议启动,进度条像蜗牛一样往前爬。

  “方工,没用的,”旁边的小李声音在抖,“我们刚才试过了,防火墙根本没反应,对方像是直接长在系统里的。”

  “闭嘴。”方志宏头都没抬。

  屏幕上弹出了一张网状图,红点密密麻麻地亮起来。

  信号源头找到了,不是单一IP,而是分散在五百二十七个不同的基站里。

  方志宏眯起眼。

  这些基站的位置他太熟了,连成一条线,正好就是穿城河的走向。

  “切断外网接口,封锁数据出口。”他下令。

  “可是方工,切断外网会导致半个城市的智能交通瘫痪……”

  “照做!”方志宏吼了一声。

  小李哆哆嗦嗦地拉下了物理闸门。

  屏幕闪了一下,那行白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内网日志里疯狂刷新的红色警告。

  一个新的补丁文件正在自动生成,文件名是乱码,但内容指令清晰可见:

  “允许未知写入。”

  它在自我复制,速度快得惊人,像是有某种生物性的繁殖欲望。

  方志宏看着那行代码,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根本不是黑客攻击,这是系统自己在给自己开后门。

  “强制关机。”他说。

  “什么?”

  “把服务器的主电源拔了。”

  “方工,这违规了……”

  方志宏直接推开椅子,冲过去一把扯掉了那根像手臂一样粗的主电缆。

  机房里瞬间陷入黑暗,嗡嗡作响的风扇声像断了气的野兽,慢慢停了下来。

  两分钟后,备用电源启动,屏幕重新亮起。

  系统自检通过。方志宏调出启动日志,想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行赫然写着:

  “上次关机原因:自愿中断。”

  方志宏盯着那个“自愿”,感觉后背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机器没有意志,哪来的自愿?

  几十公里外的城郊,日头刚爬上树梢。

  李春和正在翻那块没人要的荒地,打算开春种点豆子。

  锄头刨下去,“当”的一声,震得虎口发麻。

  他蹲下身,扒开土,露出一只灰扑扑的陶罐。

  罐口封着蜡,不像古董,倒像是谁家孩子埋着玩的。

  他找了块石头把蜡封敲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塞着一团乱七八糟的根须,干瘪枯黄,中间紧紧裹着一颗玻璃珠大小的晶体,灰扑扑的,像颗坏掉的种子。

  李春和是个种地的,见不得种子被这么糟蹋。

  他顺手从沟渠里舀了一瓢水,把那团根须泡了进去。

  前两天没动静。

  到了第三天清晨,李春和再去地头看的时候,愣住了。

  陶罐里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蓝光,像磷火。

  那团枯根舒展开了,活像人的血管脉络。

  他凑近了看,水面上的倒影晃了晃。

  那不是他的那张老脸,而是一个年轻姑娘的侧脸轮廓,头发挽着,神情很淡。

  李春和吓得手一哆嗦,水波一乱,影子散了。

  他没敢把东西拿出来。

  老一辈人说,地里长出来的怪东西,要么是宝,要么是孽,都得敬着。

  他在陶罐边上挖了个坑,把它原样埋了回去。

  找了块没人要的朽木板,用镰刀在上面刻了一个字:安。

  那是求个平安的意思。

  当晚,那片荒地周围的夜书莲像是疯了。

  方圆百米之内,成千上万朵莲花同时喷出了孢子云。

  那些细小的粉尘在月光下飘荡,足足持续了七分钟,把这片荒地罩得像是在下雪。

  与此同时,吴志明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发呆。

  那十二只挂在竹竿上的陶铃,全裂了。

  裂纹细得像发丝,但位置一模一样,都在铃铛的一侧。

  吴志明听不见声音,但他能感觉到那种震动。

  今天早上,这些铃铛一直在响,哪怕一丝风都没有。

  他拿出测频仪看了一眼。共振频率偏移了0.7赫兹。

  吴志明在气象局干了一辈子,对数字敏感得像警犬。

  0.7,这个数他太熟了。

  那是这座城市过去十年里,平均气温上升的数值。

  这铃铛不是坏了,是在“发烧”。

  他没像往常那样拿胶水去修补,反而找来把剪刀,把那些用来固定铃铛朝向的线全剪断了。

  十二只陶铃在竹竿上晃荡,没了束缚,随风乱撞。

  那种声音一定很乱,很刺耳。

  但在吴志明眼里,那些陶铃撞击时的颤动,频率虽然乱,却有着某种奇怪的节奏。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嘴唇跟着那种节奏无声地动了动。

  唇语译出来是:“不是我们在记,是我们成了记本身。”

  巷子里,黄素贞正在翻箱倒柜。

  老衣柜里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她在最底下翻出了一件碎花衬衫,领口还有那个早已倒闭的纺织厂的厂标。

  那是三十年前做的,一直没舍得穿,还是新的。

  她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穿上身。

  有些紧,但还能扣上扣子。

  她抬头看镜子,手里的扣子突然扣不下去了。

  镜子里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人,不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眼神亮得吓人,嘴角带着笑。

  黄素贞眨了眨眼,再看,镜子里又变回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

  她脱下衬衫,重新挂回衣柜里。

  第二天再打开柜门的时候,那件崭新的衬衫已经褪色了,领口磨起了毛边,肘部泛白,像被人穿了三十年,经历了无数次浆洗和暴晒。

  黄素贞没说话。她把衣服叠好,送到了隔壁刚生了孙子的老刘家。

  “给娃当尿布吧,这布软和,养人。”她在衣服里夹了张纸条,写着:穿得久些。

  那天晚上,老刘家的孙子哭得厉害,怎么哄都不停。

  最后还是孩子妈发现,小孩手里紧紧攥着一片不知道从哪飘进来的落叶。

  把他手掰开,叶子拿走,哭声立马停了。

  那片叶子的脉络很怪,不像自然长的,横竖交错,隐约拼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谢谢。

  夜深了,穿城河边起了雾。

  陆叙站在桥头,风衣领子竖着。

  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盒子,那是他自己改装的信号捕获器。

  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像暴雨时的心电图。

  海量的数据流正从这城市的地下涌出来,不像代码,倒像是某种情绪,顺着地脉往天上冲。

  陆叙的手指在侧面的键盘上飞快输入。

  既然回来了,总得打个招呼。

  按下回车键的一瞬间,屏幕红了。

  没有乱码,没有报错,只有干干净净的一个弹窗:

  “权限失效。主体已迁移。”

  陆叙看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迁移?去哪?

  不需要回答,他心里清楚。

  就像一滴水融进了海里,你再去问哪一滴是原来的水,已经没意义了。

  他沉默了很久,把那个黑盒子关掉,连同口袋里那把装着所有备份数据的存储卡,一起扔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涟漪散开,很快就被河水吞没。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了。

  对着空荡荡的河面,对着那漫天的雾气,他轻声说了一句:

  “这一次,你赢了。”

  话音刚落,桥栏杆上的爬山虎突然像活了一样,疯狂生长了几寸,绿色的藤蔓纠缠在一起,瞬间扭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那是两个半圆扣在一起,中间断了一截。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代码注释里留下的暗记。

  陆叙看着那个符号,苦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雾里。

  第二天一早,市政信息中心的电话被打爆了。

  方志宏顶着两个黑眼圈,调取了全市物联网终端的日志。

  五百二十七个基站,在昨晚那个“自愿关机”之后,全部上传了一份新的状态报告。

  报告里没有数据,只有一段奇怪的音频描述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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