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 十八年后

　　十八年光阴，足够太平洋的海水将珀屿的礁石冲刷得更加圆润，也足够将昔日惊涛骇浪的痕迹彻底抚平，沉淀为岛屿底蕴的一部分。

　　曾经的主宅扩建了，设计更加现代流畅，与自然融合得恰到好处，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将无敌海景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训练场、停机坪、甚至一个小型私人研究院都悄然落成，让这座岛屿更像一个自给自足、科技与自然并存的独立王国。

　　又是一个黄昏，夕阳将海面染成熔金。

　　露台之上，一场小型而精致的家庭音乐会正在进行。

　　霍明汐坐在白色的三角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她出落得极美，继承了张若昀那双含水笼烟的桃花眼和精致轮廓，却比父亲更多了几分温柔娴静的气质。一身香槟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颈后贴着设计优雅的抑制贴，周身散发着清雅宁静的白桃香气——她分化成了顶级的Oga，信息素如同她的人一样，甜美却不腻人，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弹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音符清澈空灵，与她给人的感觉浑然一体。

　　听众只有三位。

　　张若昀和霍厉霆并肩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们。张若昀褪去了年少时的尖锐冷傲，气质愈发沉静温润，眉眼间带着被岁月和爱意滋养出的柔和光泽，只是偶尔看向身旁人时，眼底还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唯有对方才懂的狡黠。他依旧清瘦，但健康状况已然大好。

　　而他身边的霍厉霆，年岁并未削弱他半分气场，反而将那份强势沉淀得更加内敛深邃。鬓角添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白霜，却更显成熟威严。他坐姿依旧挺拔，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却始终与张若昀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膝上。听着女儿的演奏，他冷硬的侧脸线条是罕见的柔和。

　　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他偶尔需要眨动几下眼睛，或者极轻微地调整一下坐姿——那是当年神经毒素留下的、几乎不可察的细微后遗症，阴雨天偶尔会有些许困扰，但也仅此而已了。

　　钢琴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韵悠长。

　　“Bravo! 姐姐弹得真棒！比我昨天黑进北美防空司令部的系统还有成就感！”一个清越又带着点懒洋洋痞气的声音从露台入口传来。

　　众人望去。

　　霍明灏单手插兜，斜倚在玻璃门上。十八岁的少年，身高已经超过了父亲，肩宽腿长，完美的衣架子套着一件骚包的暗红色丝绒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随意散开。他那张脸，几乎是霍厉霆年轻时的翻版，俊美得极具攻击性，但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的神采，却混合了霍厉霆的锐利和张若昀的灵动，此刻正闪烁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后颈没有任何抑制贴——顶级Alpha的信息素，是一种极其霸道、带着烈酒和硝烟气息的冷檀木，比霍厉霆当年的更具侵略性和野性，此刻被他刻意收敛着，却依旧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阿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额角那跳动的青筋出卖了他的内心：“少爷，如果您能把黑进北美防空司令部的精力，分一半给您下周一的企业并购案报告，我想霍先生会更‘有成就感’。”

　　阿强也老了，气质更加沉稳，眉宇间是常年操劳留下的细微痕迹，但身形依旧挺拔利落。只是看着霍明灏的眼神，依旧充满了这十八年来从未变过的、混合着无奈、头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一天让人省心过！天赋高得离谱，学什么都快，惹祸的本事更是与日俱增！偏偏那张嘴，能把死人气活，也能把活人哄得找不着北。

　　霍明灏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强叔！轻点！打坏了你这辈子最好的作品你舍得吗？”他笑嘻嘻地凑过去，哥俩好地想揽阿强的肩膀，被阿强一个冰冷的眼神瞪开。

　　“没大没小。”霍厉霆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霍明灏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站直了些，但眼底那点桀骜不驯的光芒却没熄灭，只是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挑衅：“爸，妈，姐。我回来了。刚在海上玩了会儿摩托艇，顺便救了俩差点淹死的笨蛋游客，啧，身体素质太差了。”

　　张若昀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带着笑：“有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霍明灏得意挑眉，“你儿子我厉害着呢！”

　　霍明汐已经站起身，走过来温柔地递给他一杯水：“弟弟，喝点水。下次还是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姐，你真像我第二个妈。”霍明灏接过果汁，嘴上嫌弃，却乖乖喝了一大口。

　　晚餐的气氛温馨而……热闹。主要是霍明灏在喋喋不休地讲述他最近又“一不小心”完成了哪些惊世骇俗的“小事”，以及他是如何“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第N个被他信息素吸引来的狂蜂浪蝶。

　　霍厉霆偶尔会打断他，指出他计划里的漏洞或行事的不妥，语气严厉，霍明灏则会立刻针锋相对地辩论，父子俩经常争得面红耳赤，但奇怪的是，这种争执并不会让气氛变僵，反而流淌着一种独特的、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交流方式。

　　张若昀和明汐则微笑着旁观，偶尔插一句话缓和气氛。阿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是那副“我心好累”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平静的温和。

　　这就是他守护了半生的家。

　　晚饭后，霍明灏被霍厉霆叫去书房谈正事。明汐陪着张若昀在露台散步看星星。

　　海风轻柔，星空低垂。

　　“妈妈，”明汐轻声开口，声音像夜风一样温柔，“下个月在维也纳的音乐会，你和爸爸……真的不来吗？”

　　张若昀停下脚步，看着女儿在星光下皎洁的侧脸，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你爸爸下个月要和欧洲那边谈一个很重要的新能源项目，脱不开身。我的身体你知道，不适合长途飞行。”他顿了顿，眼中满是骄傲和信任，“而且，我们的明汐已经不需要我们坐在台下，才能绽放光芒了。你是最棒的。”

　　明汐微微脸红，依偎进张若昀怀里：“我会弹好每一首曲子，就像你们在我身边一样。”

　　另一边，书房里的气氛则截然不同。

　　“……所以，这个项目，我要三成利润，并且技术共享条款必须按我的来。”霍明灏翘着二郎腿，坐在霍厉霆对面，语气狂妄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而非一笔价值数百亿的并购。

　　霍厉霆冷冷看着他：“胃口不小。凭什么？”

　　“就凭我能让他们的核心系统在未来三年里像筛子一样漏风，而我，是唯一能补上那个漏洞的人。”霍明灏笑得像只狐狸，眼底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光芒，“当然，我是个守法公民，不会这么干。但他们知道我能，这就够了，不是吗？爸。”

　　霍厉霆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他像年轻的自己，却又截然不同。更张扬，更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更狠。但他眼底深处那份对家人的守护和偶尔流露出的、与他外表极不相称的柔软，又像极了若昀。

　　“细节让阿强跟你对接。”霍厉霆最终沉声道，算是默许了他的方案，“别玩脱了。”

　　“放心~”霍明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完美的身材比例展露无遗，“搞钱养家，给您和妈还有姐姐买海岛玩，我还是很认真的。”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回头，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敛，语气难得认真：“爸，你腰最近还好吗？上次带来的那个理疗师还行？”

　　霍厉霆眸光微动，嗯了一声。

　　霍明灏咧嘴一笑，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样子：“那就好！您和妈长命百岁，才能一直给我和姐兜底啊！”说完，闪身溜了出去，免得挨揍。

　　霍厉霆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半晌，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一下头，唇角却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夜色渐深。

　　霍厉霆回到卧室时，张若昀正靠在床头看书。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宁静美好。

　　他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嗅着那缕萦绕了半生、依旧清甜的白桃冷香。

　　“明灏又气你了？”张若昀放下书，轻笑。

　　“欠收拾。”霍厉霆言简意赅，却收紧手臂。

　　“随你。”

　　“嗯。”

　　两人不再说话，享受着这份历经风雨后的宁静相拥。

　　窗外的海浪声轻柔舒缓。

　　十八年过去，他们依旧是他们。

　　只是身边，多了两个让他们骄傲又头疼的小生命。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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